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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雙頭怪發出慘烈的嚎啕之聲,巨大的身體因為疼痛而劇烈抽搐,四蹄將細碎的沙粒刨得漫天激飛,一截腸子從它肚子下面的開口處漏了出來,仿佛老化的橡膠管一般甩來甩去,鮮血四濺。
看台上不知道是誰忽然喊起了厄瑪的名字,立刻引來無數應和,所有人都像是被這血腥的一幕點燃了神經,喊聲中充滿了瘋狂的殺戮之意——
“厄瑪!厄瑪!”
“殺了它!殺了它!”
周惟扒著鐵護欄一瞬不瞬地看著角斗場。格里佛倒是坐得氣定沉淵,可惜緊握的雙拳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完全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場內,厄瑪整個人如同鬼魅一般,在兩人兩獸的夾擊之下靈活跳躍,不時揮舞長刀抵擋兩名角鬥士的攻擊,左手鍊劍見fèng插針,仿佛一道奪命的銀光,專門偷襲對手的薄弱環節。
鮮艷的血花如臘梅綻放,染紅了角斗場灰白色的沙地,也染紅了角鬥士們泛著冷光的盔甲。雙頭怪腹部傷口已經擴大到了近一尺長,裡面的腸子越漏越多,有幾根拖在地上,掛了好多沙塵和枯枝,慘不忍睹。
這一切都是厄瑪的傑作,他採取了逐個擊破的戰術,第一階段除了游擊偷襲,主要的攻擊目標便是這個塊頭最大、殺傷力最強的狂化猛獸。不過他也為此受了輕傷,淺灰色的帆布馬甲劃破了好幾處,雪白的皮膚滲出細細的血絲。
“嘶嘶——”使雙叉的角鬥士指揮赤鱗蟒攻擊厄瑪,試圖分擔雙頭怪身上的壓力。赤鱗蟒聽從主人的召喚,立刻飛速往厄瑪身後游去,頭部高高揚起,張開血盆大口往他的後頸咬去!
厄瑪聽到背後的風聲,想要回頭抵擋,卻被使狼牙棒的角鬥士纏住,無奈之下左臂一伸,硬生生用小臂抵住了赤鱗蟒的毒牙。還好他提前給胳膊上了護甲,赤鱗蟒並沒有直接咬到他的皮肉,反而被護甲上的鉚釘戳破上齶,疼得渾身顫抖。
“嘶嘶!”雙叉角鬥士見赤鱗蟒要鬆口,立刻發出嚴厲的警告。在他的督促下巨蟒不敢鬆開厄瑪,反而咬緊牙關,將他的金屬護甲咬得咯咯作響,一點點變了形。
厄瑪發出一聲痛哼,他本來就是因為受傷才上的護甲,現在被變形的金屬夾緊皮肉,傷口崩裂,鮮血立刻從護甲fèng隙中汩汩流了出來。雙叉角鬥士眼神一振,加緊哨聲,赤鱗蟒像彈簧般弓身彈起,順勢纏在了厄瑪腰上,將他受傷的左臂拼命往後掰去!
“喝哈!”狼牙棒角鬥士大喝一聲,揮舞手中兵器往厄瑪胸口襲來。厄瑪後退一步,右手長刀堪堪架住狼牙棒,奈何一臂受制,力量有限,虎口幾乎被震麻。那人再接再厲,一下一下當頭擊下,厄瑪勉力抵擋,三次以後虎口崩裂,手中長刀“咔”一聲攔腰折斷,刀頭飛出兩米遠,正巧插在發瘋的雙頭怪背上。
“嘿!”雙叉角鬥士見他失去武器,馬上從背後沖了上來。厄瑪將右手僅剩的小半截殘刀反手擲出,打掉了他一隻鋼叉。殘刀餘力不減,擦著那人的右頰飛了出去,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兔起鶻落,乾淨利落,看台上爆發出激烈的叫好聲。然而厄瑪失去了長刀,左臂又被巨蟒咬住,再也無法抵擋狼牙棒角鬥士接下來的攻擊,只得一個後仰倒在地上,連滾帶翻躲避他一下一下重若千鈞的猛砸。
“當!當!當!”沉重的狼牙棒擊在沙地上,厄瑪迅速翻滾,每一次都擦著狼牙棒的釘刺躲開對手致命的攻擊,纏在他身上的赤鱗蟒趁機收緊身體,將他整個人連同雙腿都纏得密不透風。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厄瑪會拍地求饒的時候,忽見他右手銀光一閃,原本掛在左側腰部的鏈劍再次出擊,以一個絕不可能的角度划過狼牙棒角鬥士的腳踝。
血線突迸,狼牙棒角鬥士痛呼一聲,一個倒栽蔥摔倒在地,手中兵器“嗖——”一聲甩了出去,正好擊在雙頭怪背上的斷刀上!
“噗”一聲輕響,斷刀直直插|入雙頭怪的身體,直至沒柄。
“吼!”雙頭怪發出震人心魄的怒吼,仿佛要將剩餘的生命力都在這一聲里吼將出來!隨著兩道赤紅的血線從它眼中迸出,它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了一般,忽然撒開四蹄往厄瑪狂奔而來!
厄瑪瞳孔驟然收縮,驚叫一聲想要躲避,奈何身體已經被赤鱗蟒緊緊纏住,連滾動都異常困難,想再次甩出鏈劍,右手也被赤鱗蟒纏住,無法動作。
“啊!”看台上發出一片驚呼聲。連裁判席的五名裁判都同時站了起來,裁判長厲聲喊道:“快she麻醉彈!雙頭怪終已經極狂化,它會傷了厄瑪大人!”
場內,兩名穿著鐵甲的角鬥士都驚呆了,使雙叉的那人喊了一聲,將手中僅剩的一柄鋼叉往雙頭怪投去。鋼叉插入了雙頭怪的右腿,卻沒能阻止它瘋狂的腳步。使狼牙棒的那人右腿受傷,跪在沙地上拼命吹哨子,但狂化態的雙頭怪根本不聽主人的指揮,仍舊不要命地往厄瑪衝去!
馴獸師如夢初醒,迅速端起了麻醉槍,然而一切都晚了,當麻醉彈she出槍膛的時候,雙頭怪寒光閃閃的犄角已經離厄瑪不到一米!
千鈞一髮,電光石火!
一個矯健的身影忽然從看台上跳了起來,迅捷無倫地越過前排觀眾,踩著他們的頭顱和肩膀飛奔到最前方,縱身一躍,跳進了角斗場!
“喬格!”周惟大喊一聲,飛身而起,長腿飛快越過看台,瘋狂地扒開人群衝到場邊,想也沒想就跟著跳了進去!
“轟”的一聲,整個角斗場都沸騰了,觀眾們七嘴八舌地叫喊起來:“那是誰?”
“主君陛下?!”
“陛下?陛下來了?”
“前面跳進去那個是誰?”
“是主君陛下的扈從!”
角斗場內,格里佛落地後一個飛撲,仰面朝天撲在厄瑪胸口,雙手一左一右抓住雙頭怪兩顆頭顱內側的犄角,“嘿”的一聲,硬生生扛住了它巨大的衝力,將它擋在了厄瑪身前!
“吼!”雙頭怪發出驚天動力的怒吼,四蹄緊緊摳住沙地,用盡全身力氣想要頂翻格里佛,用力之大連插在腿上的鋼叉都擠得飛了出去!
格里佛一咬牙,握著它的犄角一點點往上推,僅憑臂力便將它巨大的身體一點點推開,抬起身讓出壓在下面的厄瑪,沉聲道:“快走!”
厄瑪驚魂未定,豆大的汗珠紛紛額頭鬢角掉落,滿頭金髮盡濕,亂紛紛貼在臉上。他瞪大眼睛看著格里佛修長的背影,在短暫的驚呆之後猛地清醒過來,帶著纏在身上的赤鱗蟒滾了幾圈,離開了雙頭怪的攻擊範疇。
麻醉彈she進了雙頭怪的脊背,但也許是終極狂化的原因,並沒有迅速起效,它仍舊氣沖斗牛般扭動掙扎著,想要將自己的犄角頂入格里佛的脖子。格里佛冷眼與之對視,雙手握著它的犄角站起身來,憑藉駭人的臂力一點點下壓,硬生生將它巨大的雙頭壓到了塵埃之中!
看台上發出瘋狂的叫好聲。光看外表,根本沒人敢相信這個瘦瘦高高白白淨淨的青年,居然能僅憑雙手便制服終極狂躁的雙頭怪,連那個之前為了厄瑪想跟他干架的女角鬥士都暗暗後怕,還好自己剛才沒真跟他動手……
周惟動作遠不如格里佛迅速,跳進角斗場的時候還因為落地倉促而摔了一跤,不過主君陛下天生的王者之風就連瘋了的哈士奇也無法直視,遑論一隻受傷的雙頭怪?站起身後他只是威懾性地瞪了一眼,那只在格里佛手下蹦躂不休的凶獸就熄了火,發出長長的哀嚎跪倒在地,徹底蔫了下去。
然後當他回過頭想過去幫厄瑪解脫赤鱗蟒的時候,那條孜孜不倦咬著厄瑪手臂的畜生立刻像見了鬼一樣鬆了口,呲溜一聲貼著地面躥到了雙叉角鬥士身邊,哆哆嗦嗦甚至無法爬上主人的大腿。
如果說雙頭怪的臣服還有麻醉彈的功勞在裡面,那赤鱗蟒的恐懼就完全出自於對主君陛下天然的敬畏了,看台上頓時爆發出一片驚嘆之聲:“陛下真厲害啊!終極狂躁的雙頭怪居然只要看一眼就能搞定!”
“龍騎士就是龍騎士,連神龍都要臣服,何況這些低等生物?”
“陛下的扈從也不一般啊,好大的臂力,估計單手就能舉起兩個陛下!”
“我看五個也沒問題!”
角斗場內徹底平靜下來,馴獸師們紛紛跑進場內,有人用套杆套住了雙頭怪的脖子,將它拖進了鐵柵門,有人扶著那名右腿受傷的角鬥士去休息處包紮傷口,有人關心地詢問格里佛有沒有受傷。
作為帝國最高統治者,周惟受到的關注自然最多,七八個侍衛圍在他身邊關心地詢問:“陛下您沒事吧?”
“我沒事。”周惟只是落地比較慌亂,並沒有受傷。他撥開一名侍衛,走過去去向厄瑪伸出手:“你怎麼樣?有沒有被蟒蛇咬到?背上的傷要不要緊。”
厄瑪愣愣看著周惟,臉上表情極為複雜,驚訝、感激、恐懼……無法言喻。少頃,忽然像是被他身後的光線刺了眼,垂下眼瞼,低聲道:“我沒事,謝謝您,陛下。”
不知道是畏懼於“主君”的身份,還是其他原因,他沒敢碰周惟的手,而是拄著地面自己爬了起來,單膝跪地,右手撫胸:“謝謝您救了我的命,陛下。”
周惟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向一個人類伸出手,竟然被拒絕了,略有點失落,尷尬道:“不用謝,你起來吧。”
“請您以後不要再這麼做。”厄瑪卻不起身,低聲但堅決地道,“您是帝國的主君,赫基人唯一的希望,不該為任何人涉險,請您以後保重自己的身體,凡事三思而行!”
“……”周惟萬萬沒想到他非但不領情,還有這麼一篇長篇大論等著自己,不禁無語凝噎,看了他半晌,道,“你起來吧。”頓了頓,又道,“我做什麼,誰也管不著。”
厄瑪氣息一窒,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再次向他躬了躬腰。
周惟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樣子,深感無力,想想珀西那五塊錢打了水漂,就更無力了。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保鏢:“我先回去了。”
格里佛站在離他五米外的空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都像是定住了。
“喬格?”周惟感覺他表情有些不對,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格里佛忽然像被電打了一樣抖了一下,右手狠命搓了搓右眼,瞪大眼睛看著他,嘴巴慢慢張成了“o”形。
臥槽那是什麼?
亮了!
兩個都亮了!
蒼天,幸虧我今天也戴了隱形眼鏡!
第42章 誰是英雄誰是美EP03
於是……是誰?
瞬間驚愕之後,格里佛探照燈一樣的雙眼立刻在周惟身邊方圓兩米之內掃she起來。
侍衛、馴獸師、裁判、角鬥士……厄瑪。
厄瑪!
這名字如同一道閃電劈進格里佛心底,直覺告訴他,他長期以來面對某人時那種奇特的驚悸和戰慄絕非巧合,上天絕不會讓他這樣強大冷靜(並不)的變形人對一個普通人產生想要了解、想要呵護的感情!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過出于謹慎的考慮,他還是得先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你沒受傷吧,陛下?”格里佛飛快收斂神色,若無其事走到周惟身旁,“無論如何還是讓醫生看一下吧。”一邊說,一邊拉著他的胳膊將他往醫務室帶。
“我沒事。”周惟跟著他走出人群,低聲道,“厄瑪這一場算敗了吧?我們的錢都輸掉了對不對?回頭你千萬別告訴珀西那五個金幣的事……話說它應該數不清吧?龍會數數嗎?”
“……他肯定數不清。”格里佛心不在焉地安慰窮逼陛下,“他只有八個手指,算不清十進位的加減法,你自己別告訴他就行了。”話說你這種打個牌生怕回家跪搓板的慫德行真是深得天|朝男人的真傳啊!
“哦哦。”周惟鬆了口氣,“你說得很有道理!”
走出七八米遠,格里佛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厄瑪,你胳膊在流血,過來讓醫生幫你看看。”
“啊,是啊,厄瑪大人。”一名裁判忙附和著勸道,“您受的傷也不輕呢,趕快處理一下免得發炎。”
“只是一點擦傷,包紮一下就沒事了。”厄瑪毫不在意地說著,不過還是往醫務室的方向走來。格里佛站在原地等他,眼睛的餘光注視著他的腳步,雙手下意識攥緊,緊張得額頭都開始冒汗。
一步、兩步……五米、兩米……亮了。
是他!
格里佛不動聲色地深深吸氣,剛才那三秒鐘簡直就像走在地獄與天堂的分界線上,差一點就緊張得變了形!此時此刻,看著厄瑪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走近,他感覺世界美妙,鳥語花香,自己放蕩不羈愛自由的一生終於有了歸宿!
甜蜜的歸宿!
雖然現在只能證明厄瑪和周惟是他和珀西的註定伴侶,暫時還無法確定具體的對應關係,但格里佛直覺厄瑪的可能性大於周惟。一方面因為珀西對周惟的占有欲太強烈了,遠遠超過他的;另一方面他對厄瑪明顯有著與對周惟不同的感應——他對周惟只是出於責任感的保護,並沒有一見鍾情的感覺,面對厄瑪的時候內心卻總有一種溫柔的東西在蕩漾。
至於為什麼會見了周惟就想跪,他猜這應該不是註定伴侶之間的感應,而是因為周惟的血統——任何有獸|性基因的生物似乎都對周惟有著天生的敬畏,包括珀西這種囂張的裝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