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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蝶細細檢視一遍黑袍劍客的情況,將他衣服披上,扶他盤膝坐了下來。

    黑袍劍客看來已略略清醒,自然形成了跌坐行功之勢,看來是自己開始運功療傷了。

    方岩正要鬆口氣,只見小蝶也吁了口氣,然後狠狠盯著他,道:"你為什麼揭開面巾?誰指使你這麼做的?你,你是不是已知道了他是誰?我是誰?要去告密?"方岩完全不知小蝶所指,給責問得連連後退,道:"我,我只是想檢查他的傷勢而已。大哥沒告訴過我他是誰?我怎會知道?"小蝶看了他片刻,面色陰晴不定,終於一跺腳道:"他跟你這般接近,我早就不放心了。你早晚會知道他是誰,說不準什麼時候便讓他露了馬腳,到時我們……哼,還是叫你永遠閉嘴的好!"言畢,竟抽出刀來,直攻方岩。

    方岩大驚。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想救人,不但給小蝶打了一掌,甚至還要殺他滅口!到底她和黑衣大哥有什麼樣的秘密,這般不能讓人知曉?

    更糟糕的是,神風山莊田笑風已斷定,當年劫匪死於江湖中出名邪狠的問天刀法,田笑風甚至懷疑是謝問天出的手,但方岩卻知道,出手的,便是這位容貌美麗之極,行為狂狷不羈的女子。論起方岩劍法,這一年來才算真正入門,如何敵得過這身負問天刀法絕學的女子?  

    方岩揭開黑袍劍客面巾時便曾想過,黑袍劍客若因而一怒殺他,就還他一命好了。可現在取他性命的不是黑袍劍客,還是他的妻子小蝶。他欠黑袍劍客的性命,可不欠這小蝶的性命,何況黑袍劍客和小蝶對於人命的見解顯然大不一致。他至今記得自己被小蝶恐怖的殺人手法嚇昏過去時,黑袍劍客也在一旁發出驚叫聲。

    所以小蝶一出刀,方岩也立刻拔劍,不論逃生的機率有多大,總比等死得好。

    小蝶的刀法甚是高明,若換作一年前的方岩,只怕連還手的資格都沒有;但方岩經黑袍劍客傳授劍法,自己又異常刻苦,劍術已有小成,且走且避,偶爾出一兩招流雲劍法,雖給逼得非常狼狽,倒也支持了片刻。

    可小蝶的刀法委實太過強悍,方岩招架得極其吃力,一不留神,左肩已著了一下,速度更是緩慢了。

    小蝶冷哼一聲,鋼刀直奔而去,劈向方岩面門。

    方岩閃身躲開,卻甚是吃力。小蝶卻轉眼間換招,改向下劈,這刀下去,直向胸口,敢情會將一顆心劈成兩半!

    方岩卻無論如何也閃不開去了。這速度、力道、靈巧、詭異,都不是憑他的武功所能閃避的了。

    即便兩年之後方岩回憶起這驚險一幕時,都不由得直冒冷汗,兩年之後,他依舊沒有把握可以避得了這一招!  

    好在這時出現了一把劍。

    一把平凡的劍,卻快得讓人無法想像它從何而來。

    黑袍劍客已經醒了,當然還未完全恢復,但方岩有險,他只得出劍。

    好在他一出劍,小蝶立刻就住了手,扶住了他。

    黑袍劍客顯然是勉強出劍,阻止小蝶傷人後身體又搖搖欲墜,但還是用責怪的眼神瞪了小蝶一眼。

    小蝶看來甚是委屈,道:"這小子不知死活,擅自揭開了你面巾,而且還發現了你身上的護體靈氣,只要他把你的容貌特徵對人一講,再讓人發現你的武學路數,有點閱歷的人很容易看穿你的身份的。"黑袍劍客雖然面色蒼白憔悴,但高華氣質依舊,渾身上下仍然飄蕩著若有若無的銀光。方岩這時才知道,這層銀光是黑袍劍客的護體靈氣。

    他曾聽前輩們提及過,護體靈氣是由修煉之人的靈力產生。靈力和內力不同,卻又息息相關,靈力強的人,內力即便不高,可以雙倍發揮威力;內力高深,也可以加速靈力的修煉。根據所修武學及人的品性不同,護體靈氣的顏色也不一樣,以銀白色為正,還有些淡黃、淡紫、淡粉等多種顏色。護體靈氣深具靈性,在主人遇險之際有護主之能,但同時護體靈氣深忌污穢和雜念,一旦雜念太甚,或沾染血腥太多,護體靈氣便會減少甚至消失,同時內力也會受到嚴重影響,一個不慎甚至會走火入魔。這便對修煉之人要求很高,必須要性情高潔,心無雜念。正因為如此,靈力極難修煉,除了修真的出家人,很少有俗世的高手去修煉,能修到產生護體靈氣這種程度的人極少,但據說少林、武當等不少出家人修為都已很高,俗世之中,東海的天水宮和終南山的圓月谷還是有人修煉的,卻終究沒人看見過。  

    黑袍劍客顯然靈力頗高,而且色澤純白,應該是品性極佳,根基甚穩。但他究竟是什麼人呢?正如小蝶所提,這種人不多,很容易猜出來。可方岩卻猜不出來,畢竟他沒有小蝶所說的那樣"有點閱歷"。

    黑袍劍客輕輕拍了拍方岩的肩膀,對小蝶道:"這個孩子,我信得過。"小蝶道:"可他知道得太多啦,不能留著。"黑袍劍客長嘆道:"那麼多年啦,你的脾氣還是不改!怎能為了一己之私視人命如兒戲呢?"小蝶道:"我何嘗想濫殺無辜!可我實在是擔心我們會被人識破身份!"黑袍劍客笑笑道:"即便那樣又如何,普通的人誰能拿我們怎樣?況且只有苗頭略有不對,腿在我們腳上,說走不就走了?退一萬步來說,就是我們被他們發現了,孩子都那麼大了,又能拿我們怎樣?"小蝶低下頭,道:"你總是把人往好處想。看來還是吃的虧太少了。我卻是很不放心。而且,而且這個方岩,我瞧他不安好心!"方岩嚇了一跳,忙道:"不會,大哥於我有救命之恩,授藝之德,方岩心中感激不盡,絕不會做出任何對大哥不利的事來!"小蝶怒道:"你看他賭咒發誓的樣子!剛剛他還脫了衣服跟你抱在一樣,你又這般維護於他,我實在懷疑你們那麼多次在山洞裡究竟是授藝還是做什麼別的醜事。"方岩年紀尚小,茫然不知小蝶所指。黑袍劍客久經人事,卻是明了,又氣又好笑道:"你這丫頭,真虧你想得出!難不成你竟吃起了這孩子的乾醋不成?"小蝶蛾眉高挑,明眸冷如寒潭,道:"我絕不許你跟他在一起!我不放心!"黑袍劍客嘆道:"看來我跟他的緣分也盡了。罷了,你且出去,我把今天要教他的功課教完,囑咐他幾句話,便回去,不再教他了,你也不得傷他,可好?"小蝶眸光轉柔,道:"你說好,那便好了。只不過你身體可吃得消?"黑袍劍客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發作之後就沒事了。現在只是乏些,呆會就好了。"小蝶道:"那你可記得早點回來,天快亮了。"說罷撅著嘴,翩然而去,身影也如飛蝶般曼妙輕婉。  

    黑袍劍客目送小蝶離開,眸光明澈而溫暖,連方岩心中都湧起了一種安寧的暖流,靜靜流淌。

    黑袍劍客看了方岩一眼,微微一笑,把衣服略略一整理,卻沒有再戴上蒙面巾,他和平常一般提起劍,跟方岩道:"我來教你這沒教完的一招吧。"方岩遲疑道:"您不先休息片刻麼?"黑袍劍客道:"不妨事。快取劍吧。"一如往常,黑袍劍客且演示且解說,手把手教著方岩,方岩心神並不甚集中,足足半個時辰,才大致明白劍式精華所在。

    黑袍劍客嘆道:"罷了,就這樣吧。我們且出去走走透口氣。"方岩自師從黑袍劍客學劍以來,一直就在洞中相見,洞中學劍。方岩性情磊落,對黑衣大哥的來歷雖是極為好奇,知他不願人知曉,每次雖是來得甚早,也不刻意到洞外探查等候,從未在山洞以外見過面。見他吩咐,忙緊隨出了山洞。

    黑袍劍客走到洞外,走至一岩石上坐下。他的面色已經好多了,身周依舊繚繞著若有若無的銀白光芒,映著初升旭日淡紅霞光,更顯得身形秀逸,高雅不俗,但他眉目之間,卻浮動著淡淡憂傷,隱隱寂寞。他出神地看著那通紅的旭日晃悠悠躍出,低懸在天際,天邊的景物,深黑之中披上了金紅的鑲邊,平凡中透著絢麗,寂寞中含著喜悅。天亮了。  

    方岩默默站在一邊,看著黑袍劍客。黑袍劍客不說話,他也不提。但他心中已然明白,黑袍劍客可能是決定聽那小蝶的話,不再與他見面了。

    果然,黑袍劍客嘆口氣道:"我是不能親自指點你學全天淚劍法了。你既見了我真面目,我若還和你每月見面,小蝶必是不放心,一時怒起,暗中要了你的小命,我也救不了你。"方岩垂頭道了聲"是",眸中已是淚光隱隱。

    黑袍劍客心地柔軟,見他這樣,倒有不忍之色,溫語相慰道:"不必如此。我雖不再教你,但我知道你是振遠鏢局的,有機會自然去看你。你既視我如兄,我又怎會不護你如弟?"方岩道:"其實,不管大哥是誰,在我心中,只是我的大哥,我的師父,任何對大哥不利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大嫂就不肯相信我麼?"黑袍劍客道:"小蝶性情倔強多疑,我們兩個好容易才在一起,她更是生怕一個不慎又和我生生分離,因此才會如此,你莫要怨她。"方岩道:"我怎敢怨大嫂?你們,你們在一起很不容易麼?"黑袍劍客目光好生溫柔,道:"是呀,我本以為我們今生都不能在一起。但我們後來各自捨棄了一切,終於能在一起了。"方岩訝然道:"原來你們是因為這個才一直避人耳目,我一直以為你一定有極厲害的對頭想害你們呢!"他長長吐了口氣,像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這一年來,他一直擔心黑袍劍客會遭人追殺,今日又見黑袍劍客突然暈倒,更是不放心,雖知黑袍劍客武學修為極高,自己多半不能幫到什麼,還是希望自己能盡力幫助黑袍劍客擺脫困境。但若二人只為兒女私情怕被分開才遠走他鄉,就好得多了,至少雙方家人即便追上門來也未必非取他們性命不可。

    但方岩還是有件事不放心,他問道:"大哥身上所中的,好象是極厲害的寒毒呢!能給大哥下寒毒的人,想必也是很厲害的吧!"黑袍劍客笑道:"你放心。這寒毒雖是厲害,卻不能拿我怎樣。若我存心逼出寒毒,早就能辦到了。我只是想著,既是有人能以毒練功,把毒力轉為功力,為何我不能把寒毒轉為自己內力呢?所以我中寒毒後,發覺以我的內力和靈力,完全可以保護我不致傷了性命,閒來又無甚事,也沒有什麼仇家來擾我,便設法將寒毒之力轉為自身內力,三年下來,居然頗有功效。寒毒雖因此一直未能完全清除,發作次數卻越來越少,這次發作離上次發作時間已足有四個月了,我本以為不會再發作了。料想這次以後,發作的可能性應該更低了吧。"方岩道:"如果是這樣,我也沒什麼好牽掛的了。"他退後幾步,向黑袍劍客叩了三個頭,緩緩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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