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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惱火,可在別人想來卻是震驚了。三四成琴技就有如此威力,若蘇凡身體好,發出威力的琴技來,是怎樣的一種霸絕天下?
莫無名吸了口氣,道:"那看來我今天是來對了。"
林家莊所有的人一時都屏住了呼吸。
林夫人已尖叫道:"你要趁人之危傷害於他?"
莫無名獰笑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上天給我這麼一次機會讓我滅不平樓,我若不抓住,豈不是對不住天?"
紫芸臉色立即變得蒼白。她厲聲道:"你敢!我家夫人和秦公子會把你碎屍萬斷!"
莫無名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落了單?如果不平樓的人知道你們的主子在這裡帶病禦敵,會不出面相救?現在我殺了蘇凡,有誰知道是我殺了他?"
他自己帶的人即使不全是親信,也不敢亂說自己曾與蘇凡對敵過。誰都怕遭受報復。而不平樓的報復手段顯然不那麼溫和。
而其餘的人,莫無名看著林家莊的一群,竟將他們都當作了死人。
陸策嘆了口氣,低聲對紫芸道:"紫芸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快帶你家主人離去,但能為我們報得了仇,我們就已感激不盡啦。以姑娘的武功,再加上我們纏住他們,你們脫身並非難事。"
紫芸這時卻不以為然。她高聲道:"想逼得紫青雙劍逃走的人只怕還沒有出世。"
她執住劍,劍身反she出陽光來,竟是極凌厲的光芒。
陸策詫道:"聽說不平樓有兩位劍婢,武藝極高,是蘇凡夫妻的貼身愛將,號稱紫青雙劍。想來姑娘竟是那位紫姑娘了?"
莫無名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笑道:"想走嗎,只怕一個也走不掉。紫姑娘如果肯做我第十六房小妾,我倒可以考慮放她一條生路。"
紫芸氣得渾身發抖。蘇凡卻笑了起來。
蘇凡笑道:"我們這丫頭,今年也十九了,我早想把她嫁掉,省得她一天到晚總替內人來嘮叨我,莫幫主若敢要他,我倒也求之不得。可我只怕有一樣東西不同意。"
莫無名道:"你不會說是你的琴吧。我不信你還有多大能耐來彈多久的琴。"
蘇凡道:"我已經彈不動琴啦。我的七煞琴音原本就極耗體力和內力。"
莫無名笑道:"那一定是紫姑娘的劍了。"
蘇凡道:"她的劍其實也平常得很。只是女孩子很少有把劍術練得有些像樣的,內人就把她和青丫頭兩個當成寶啦。"
莫無名道:"那我就想不出什麼能攔得了我納她做妾。"
蘇凡忽地又一笑,笑得詭異之極,莫無名的寒毛都難笑得快豎起來了。他隱隱覺得自己可能犯了什麼錯誤。但他實在想不出他犯了什麼錯誤。陸策等人也在想。他們在想,蘇凡的笑一定自有道理,可他們也看不出莫無名犯了什麼錯誤,也想不出自己的生路在哪裡。
這時蘇凡徐徐道:"你實在不該和我說這麼多話。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連話說多了都覺得累。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那麼多話?"
莫無名的瞳孔突然收縮。"你在拖延時間!"
蘇凡笑了,他道:"不樂意紫丫頭做你小妾的,是阿悅的劍。"
紫芸的眼睛驀地亮了,她瞪著園門,道:"秦公子來了!"
秦公子來了。阿悅的劍。秦公子。阿悅。秦悅。秦悅來了。不平樓有兩位樓主。一名蘇凡,一名秦悅。蘇凡的琴。秦悅的劍。
所有人抬頭向花園外望去。
園門口,正驚慌失措地奔進來幾名無名幫徒。
有一個已經跑到莫無名面前,驚悸地好象已經說不連貫話了。"馬車……一輛黑馬車,一個人,穿白衣服……拿著鞭子,在馬車上……馬車頂……"
莫無名實在聽不出他在講什麼。但他知道有人來了。來的一定是秦悅。
他很快知道了那人講得是什麼意思。
更多的無名幫徒逃進來。不錯,是逃,他們被一輛黑幔的馬車趕得似乎已經無處可去,直往幫主身邊趕來。趕車的大個子苦著臉,雙手空空地坐在車邊。
漆黑的馬車頂上,站著一位白雲一樣的少年,正用一根長長的鞭子驅逐著那些無名幫徒。他的鞭子象是長了眼睛,幾乎每一下都抽在他想抽的人的他想抽的部位。
所有被他鞭策著的人都似乎驚惶失措,但這個一身白衣的少年的大眼睛裡流露的,竟是比那些被他鞭策著的人的驚惶失措更驚惶失措的害怕表情。
但他的那種驚惶失措的表情在見到了蘇凡後一掃而空。一見到蘇凡,他的眼睛頓時明朗如七月的天空。
如一片潔白的雲,他輕輕巧巧,瀟灑出塵地卷了下來,飄落在蘇凡身畔。
"小凡,小凡,你沒事吧。"他緊緊握住蘇凡的手,唉聲嘆氣道:"你彈彈琴怎麼突然就不彈了。我聽到了你琴弦斷裂的聲音,我嚇得……唉。你可別把我給嚇死。"
看來他是路上聽到了琴聲循聲找來的。但他半路上聽到了琴弦斷裂,發現琴聲中斷,不可避免地向壞處想,竟以為蘇凡出事了。
而蘇凡,竟也早料到他差不多會在這時候趕到了。
蘇凡瞪著他,道:"我卻快給你氣死了。"
秦悅嘆著氣,道:"我拿了你的車和琴出去給小思玩,只說一時半會的就帶回來還你了,誰知你會突然有事要用車呀。你也太性急了些。等我回來再走何妨!不然也該叫人備車才是。"
蘇凡仍然瞪眼,道:"我不喜歡做別人的車。我更不喜歡別人坐我的車,彈我的琴。你怎能拿我的東西去討好別人?"
秦悅直撓頭,陪著不是:"我知道我這次太魯莽啦。你也別生氣了。看你這臉色,是不是又犯病了?"
紫芸嘴撅得老高道:"如果不是林夫人救了公子,只怕這會子你都見不著他啦。"
秦悅抬手按住蘇凡的背心,竟當著眾人的面將真氣度入蘇凡體內,一邊還沒事人道:"這可不能怪我了。你自己太不知自愛了吧。病得這樣還和人打架呀,虧你沒叫人打死。"
以本身內力救人,本是件極危險的事,一時不慎,就會走火入魔,使救人的人和被救的人都毀於一旦。一般來講,很少有人會妄用真氣去救護他人,即使一定要用到本身內力救人,也一定會小心翼翼,找個安全的所在,最好有人護法,以免為人所擾,傷人傷己。但秦悅面對強敵竟也若無其事地以內力輸給蘇凡療養,一面還分心說著話,真不知他是太聰明了還是太傻了。可莫無名偏偏不敢趁機攻擊。
蘇凡同樣對秦悅的舉止習以為常,也不認為他當眾冒險度氣給自己有何不妥,居然也一面接納真力為己所用一面閒閒地道:"也不知道那個歌jì有什麼好的,讓你著迷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什麼暴發戶,沒見過世面,更沒見識過什麼美女呢。"
秦悅一邊救護他一邊還被他數落,卻看來一點都不生氣,還是陪笑臉道:"嘿,我怎生沒見過美女啦。你妻子漂亮得都不像是真人,不是天下第一號的大美人!可你找了第一號的,總得把第二號的讓我找著吧。我和你同歲,你結婚都三年啦。我難道不該也找個漂亮妻子?現在偶爾要你幫忙,壞了你一兩次事你就別生氣啦。你瞧你的車我不是帶來了?天音琴也帶來了。呆會兒我自己送你去見你義母去。"
蘇凡喃喃道:"我知道你才不想陪我去呢。你心裡巴不得現在就去找那個叫什麼思的歌jì。如果誠心陪我,你把大輝帶來做什麼?"
秦悅乾乾一笑,道:"你的車一向是大輝趕的,馬也聽他的,我自然找他來趕車了。他也一向最聽你的,不是嗎?"
兩人絮絮叼叼,竟全說些與目前情勢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林家莊與無名幫的人面面相覷,竟不知怎麼辦才好。
一時蘇凡面色已經微有些紅潤,秦悅方才停了手,道:"好啦。現在你是不是就去你義母家?咦,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和人打架了?都是些什麼人呀?"
他好象現在才注意到這許多的人和事,呆呆地看了看莫無名等,又看林一行等。他看到林夫人時紫芸道:"這位林夫人救了咱們公子呢。公子說她很象他的媽媽呢。"
蘇凡臉紅了,回頭瞪著紫芸。紫芸吐了吐舌頭。
林夫人卻覺得很不自在,卻不知說什麼好。
秦悅明白了,笑道:"小凡在為你打架呢。"
"不過,他們是什麼人呀?怎敢和小凡動手?"他轉過腦袋盯著無名幫一群人看。敢情他把人家一群人打得亂跑亂跳卻還不知道打的都是什麼人。
蘇凡仿佛臉都氣紅了。他道:"你沒腦子麼?看不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物?"
秦悅笑了笑,道:"想事情想得太多隻怕腦子會想壞,不然就會像你這麼病懨懨的。"
他果然沒去猜測蘇凡的對手都是什麼人。但他卻也很快知道了他們是什麼人了。
因為他至少可以看出莫無名是一干人等的首腦。
他就走過去,極是雍容有禮地向莫無名抱拳道:"在下秦悅,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莫無名即使不回禮,也不得不冷冷地回答:"莫無名。"
秦悅失聲道:"無名幫主?天!你們做事一向過分,不過我們還沒去惹你們呢。怎地跑來欺負起小凡來?你不知道他身體不好麼?快快帶了你的人走吧。別招惹小凡和他的救命恩人啦。"
話猶未了,就有兩個聲音同時道:"哪有那麼容易!"
一個是蘇凡。一個是莫無名。原本一直作對的兩個對於不肯善罷干休這一點上倒是極為一致。
秦悅當然更聽蘇凡的話。他道:"你要怎樣呀。"
蘇凡不看他,卻看向莫無名。"你的死亡貼不能撤回。可我的尊嚴同樣不容冒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解決之道。你同不同意?"
莫無名看了看四周。他身邊的人在琴聲停止後已經漸漸聚集過來。雖有被秦悅鞭傷的,卻並無大礙,不影響戰鬥力。蘇凡琴藝雖高,為體力所限,已不可能再施展如殺趙映真那樣的手段,即使有天音琴在手也已不足為懼。其餘一個紫芸,一個車夫都不足為患。林家莊的人只要派九位劍使就可以打發了。
厲害的是秦悅。
可秦悅太年輕了。
莫無名用的是劍。他對自己浸yín四十載的劍術有太大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