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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在這種氛圍中長大的仇連環,對父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尊祟。
自己的人生全部是在追逐父親的身影下度過的,學武、參軍、立功、封將……
「要像父親一樣,為大晟盡忠一輩子。」
「誓死守衛國家的安全,是武將的天職。」
仇連環就是信奉著這樣的信條長大的。
如果沒有意外,自己會像父親一樣,去鎮守定西,金戈鐵馬終生。最後倘如死在戰場上,是武將最大的光榮;倘若死不在戰場上……那就說明大晟無戰事,是國家的福分。
父親是指向標,時刻規範著仇連環的信念。
去鎮上買了不太顯眼的衣裳,花仇兩人此刻正漫步在定西的街頭。
不若京城的繁華,這裡是略嫌荒涼的邊陲小鎮,一路走來只覺得安靜,街頭攤位不多,偶爾出現一、兩個攤位,也是許久不見來客。
大概覺得那久等不到來客的小販怪可憐,於是仇連環踏步上去與那小販攀談起來。
花宋眠跟了過去,沒有低頭看那商販,反而悠閒的打量起四周。
總覺得……哪裡不對……
正想著,忽然……
「喏!送你的!」
脖子上被仇連環迅速套了什麼,由於位置看不到,只能用手摸,可是摸來摸去竟是……
「項圈,嘿嘿,不錯吧?」
看著花宋眠皺眉撫摸項圈的不解樣子,仇連環得意的笑了,指指旁邊的小販,「這位小哥是賣項圈的,我一問,你猜怎的?原來這裡民風居然是養狐狸。
「嘿嘿,山上很多狐狸,冬天獵人會獵了狐狸剝下毛皮作大農,家裡有養狐狸的唯恐自家的狐狸被獵了去,是以用項圈套上,那獵人認出是家養的狐狸,或許會放那小傢伙一命……」
皺眉看看攤位上琳琅滿目的項圈,花宋眠看看仇連環……
那傢伙笑得更加得意了。
「送你一個,免得你哪天被人獵去做大衣,呵呵。」
正在笑,卻見那狐狸忽然故作扭捏地笑了。
「原來這是娘子送我定情信物來著。聽說西方有些國家的習慣是送什麼指環,原來娘子是仿照這個……」
一句話,仇連環登時想要吐血。
想打趣對方卻沒占到便宜,於是仇連環訥訥地準備掏錢。
「小哥,那項圈多少銀子?」
只是平常詢問價錢的話,誰知……
「不!不要銀子!」小販卻答得飛快。
「嗯?不要銀子?」
「是!算我送二位爺的!」
「噢……」仇連環看著小販,半晌忽然一樂,「這裡的人原來這麼熱情啊!這麼歡迎外來人員啊,真是個和平的小鎮。」
道了聲謝,仇連環隨即大笑著離開,留下花宋眠……
「……」
自己的娘子還真的……
看看雙腿不斷打顫的小販,娘子看不出這人很害怕麼?
從懷裡摸出一枚銀錠遞過去,什麼也沒說,皺皺眉,花宋眠急忙向前追去。
臨走的時候,花宋眠注意到,身後有人迅速離開了。
這裡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喂!你看那些人……好高大!」下巴揚了揚,仇連環發現自己現在變了,甚至可以和花宋眠分享一下偶爾的心情。
其實,除去那人的個性,那人算是個不錯的遊伴。
看著男人稀罕的樣子,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果然……
很高大……
那種身形,絕對不是本地人!
「那就是外族人吧?聽說這邊外國人很多的,不過長得那樣高大的,還真的少見。」
自己的身高就算高了,可是那人卻比自己還要高大一圈。
花宋眠於是皺起了眉。
「娘子,你看看熱鬧不打緊,不過你要是再那麼熱情地盯著別的男人看的話,我可要妒忌嘍。」
仇連環立刻通紅了臉,然後……
一記重拳就這麼落在了花宋眠頭上,臉上罩的面紗一下子打落,原本被遮蓋的美貌一下子顯露……
糟糕!
聽到周圍有人倒抽氣的聲音,仇連環立即後悔,這傢伙長得太醒目了。
手忙腳亂地想要幫對方把面罩罩上,卻……
黑影籠罩了自己上方。
仇連環伸手一擋將花宋眠擋在身後,匆忙抬頭,卻見竟是方才自己指給花宋眠看的那些高個子。
「你們……」對方戴著寬大的帽子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可是對方將己方團團困住的架勢。
低沉的聲音自其中一人口裡發出,「騷擾民眾者,拿下!」
沒有反抗的結果就是……
仇連環在拜見父親之前,便有了機會先行參觀父親管轄處的牢房。
看那些人凶神惡煞還以為要糟糕,幸運的卻是在牢房見到了父親的一名親隨,對方認出了自己,自己才會輕易地出來。
「真是抱歉,那些人是這裡的巡衛,有百姓報告說有行蹤可疑之人,他們便將你們逮捕,大概是老百姓見到你們高大,以為你們是外族人……」那人笑著解釋,可……
「外族人?」這裡不是和外族通商風氣向來濃厚麼?怎的百姓居然會畏懼外人?
「你們不知,此間近年來實在是……」那人正在嘆氣,忽然門開,進來一位目光矍鑠的老者。
「爹爹。」一個激動,仇連環即刻迎了過去。
來人正是仇連環之父——仇連年。
看著小孩子一樣湊在父親身邊的仇連環,花宋眠只是淡淡品茶。
早就覺得這是一對好玩的父子,明明是父子名字卻起得有趣,自己很少見這位仇將軍,唯一一次見面大概是自己初次進宮,那次只覺得那位老者站在一幫凶神惡煞叫囂不停的武將中間,只是淡淡笑著,看起來很和藹不像武人。
現在……
多了幾絲皺紋的老者看起來還是很和氣,高大的身材,硬朗的身體。仇連環長得和父親很像,從他身上大概可以看到仇連環未來的樣子,想到此,花宋眠微微笑了。
「這位可是花相爺?」仇老將軍忽然話題一轉朝向了花宋眠。
「在下正是,十年前與老將軍有得一面之緣,將軍久未返京,虧得老將軍記得……」說到此,花宋眠微微笑了。
仇老將軍卻只是哈哈笑著。
「果然,京里大家處的還是不好麼?呵呵,相爺這種神仙人物,老夫就算糊塗了也會記得……不過,連環,你們這次為何來此?大晟律,京官可是不能隨便離京的啊!」
仇連環的臉一下子紅了。
「那個……那個……」這要怎麼說呢?總不能說是婚假吧?忒也荒唐了……
「其實是皇上他要我們……」正想要說是皇帝旨意要自己南巡,卻忽然想到那是密旨,可是話到嘴邊……
正在猶豫,卻聽花宋眠大大方方接過了話茬,「想必仇老將軍也知曉了,一個月前皇帝主婚,將連環嫁與了在下,如今這是皇上批給我們的婚假,連環想念父親,便趁機來了,呵呵,剛才沒來得及行禮,如今……小婿拜見岳父大人!」
端端正正,花宋眠竟然行了個正式福禮!
老將軍一下瞪大了眼睛!
「這……這……居然是真的?」
詭異的情況下,仇老將軍親自設宴宴請花、仇二人。
入夜的時候,正要吩咐下級兵士為二人準備兩間房間,卻……
「我們兩人睡一間就好。」微微笑著,花宋眠逕自拉著一臉尷尬的仇連環進房。
可是花宋眠卻什麼也沒做,入睡也是老老實實地用著自己那一半床鋪,絲毫沒有再做那天的事。一安心,仇連環便一覺到天明。
早上是被軍號聲叫醒的。
「我去看父親練兵!」像個小孩子,仇連環一骨碌便從床上下去,匆匆洗漱後,便興奮地衝出門去。
接下來幾天也是各忙各的,仇連環每天只是貪看父親練兵,一幫武人在一起,仇連環居然有點找到了當年行兵打仗的滋味,一時間大為懷念。
花宋眠也是自得其樂,每天不是泡在書房就是去街上玩耍。仇連環只有從花宋眠每晚拎回的東西,才知曉對方今日做了什麼。
花宋眠既然不提出離去,仇連環也就樂得絕口不談歸期。
父親訓練兵士的功力還是一如往常地高超,即使不是戰爭時期,可是兵士之湊厲,馬匹之驃實竟然勝過戰時!兵士之中看到了那天抓自己的高大男人,一問才知對方果然是外族人。
「近年來不比往年,釉國那邊開始蠢蠢欲動,屢次有商人騷擾邊境,大晟百姓人心惶恐,只好加大戒備……」父親是這麼說的。
「沒有上報朝廷麼?我從來不知有此事。」
「目前還在觀察中,皇上年紀尚輕,能解決便不用朝廷力量。」父親說罷,便上得台去,親自拿起小旗。
「呔!眾兵士聽令!」聲若洪鐘,父親虎威不減當年。
「喝!得令!」回應的聲音卻更是驚人,直直蓋過了那鑼鼓聲響!望著台下嚴格按照父親指令操練的兵士,那黑壓壓的數量……
好象已經完全超過了朝廷指定的軍備定額啊。事情……有這麼嚴重麼?
望看台下揮汗如雨的兵士,仇連環心裡忽然罩上了一團烏雲。
因為不安,所以當晚仇連環不如往常一樣睡得死沉,閉著眼睛,聽著旁邊花宋眠平穩的呼吸,正打算起身去外間走走的時候,忽然……
花宋眠悄悄起身了。
確切地說,不是對方起身了,而是對方的魂魄!
月光下,那淡淡有些透明的魂魄,透著詭異而微微幽藍的顏色。
心臟砰砰跳著,仇連環還沒因自己居然能親眼看到人靈魂出竅而驚恐,卻見下一刻……
那魂魄俯身看向自己,靜靜端詳自己一番之後,微微一笑,竟轉身透過牆壁離去!
一定有什麼古怪!
強制自己平穩著呼吸,待到對方徹底消失後,黑暗中,仇連環也悄悄起身。
微微淡藍的靈體慢慢地前進著,末了……竟是進了父親的宅院!
這傢伙……要做什麼?心臟砰砰跳著,仇連環吞了口口水。
直娘賊!該不會是想要對老子的父親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