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聽說太太們和孩子們都在為了家裡的祈福和親自動手忙碌著,族長太太既高興,又心急。
——那些是得做。可這香包也不能拖啊!
她正打算吩咐人讓太太們將手頭的事情放下,先過來塞荷包。就聽身邊兩個女孩兒說道:“我倆剛好無事,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族長太太怔了下,方才反應過來她們說的是幫忙填荷包一事,忙道:“這怎麼行?你倆是遠方客。儘管坐著,我自有安排。”
秦楚青和凌嫣兒相視一笑,都道:“不礙事。左右無事,多做幾個香包也不錯。”
族長太太看女孩兒們乖巧順和,說得也是真心實意,就也沒多客氣,笑著和她們說了幾位有特別喜好的太太與姑太太的習慣,其餘的,都是各種藥糙各塞一些便好。
秦楚青和凌嫣兒細細聽了,用心記下。
族長太太事情太多,耽擱了這會兒功夫已經是極限。與她們又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離去。
女孩們隨口說著話,慢慢地將荷包一個個仔細填好。
待到做完,已經過去了好些時候。
凌嫣兒掩唇不動聲色打了個哈欠,說道:“做的時候沒感覺,做完了覺得肚子餓了,才發現已經過去那麼久。”
聽她說起肚子餓了,秦楚青喚來煙羅,讓她去準備些吃食過來。
煙羅笑問道:“姑娘,要不要把先前收到的粽子拿來用?”
秦楚青這才想起那個裝了粽子的盒子,頷首說道:“也好。”
煙羅聽聞,歡歡喜喜地去把它們裝到盤中端來。仔細一瞧,竟還冒著熱氣。
秦楚青驚訝不已,煙羅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肉粽和旁的粽子不同。若是涼了,可是會發膩的。奴婢瞧盒子裡有說明是肉粽,想著姑娘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吃,一直把它們擱在廚房的灶上溫著的。”
凌嫣兒不客氣,當先拿了一個,小心剝著,說道:“你這丫鬟倒是心細。”語畢,一個粽葉已經完全扒開,晶瑩的米就露了出來。
凌嫣兒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秦楚青先前沒料到這盒子裡裝的都是肉粽,如今聽聞,有些不敢下手。
可是見凌嫣兒十分自然地這般吃著,好似很好味的樣子,她又有些動心。遲疑了下,終是拿起一個剝了開來,試探著咬下。
軟糯咸香。當真不錯。
秦楚青避開了那些肥肉,把其餘的米和瘦肉還有夾在中間的那塊鹹蛋黃吃了精光。
……
“她吃了那些肉粽?”玉骨輕敲桌沿的聲音驟然停歇,霍容與淡淡問道。
莫天莫名就覺得主子現在不高興,愈發不敢大意,恭敬說道:“是。吃了一個。”
霍容與側首看了看已然大亮的天,“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寅時。”莫天躬身說道:“屬下派去秦家潛著的人不太容易接觸到後院,耽擱了些時候才探聽到消息。”
那些人,是先前派去暗中看著霍玉鳴的,自然是派了男子過去,尋了前院的差事。
霍容與長指一收,將摺扇緊握在手中。
——明明其餘的都極其像她,為何這一點與她截然不同!
難道,是他的感覺出了問題?
合目沉思許久,霍容與沉沉開了口:“依你看來,一個人,有沒有可能會改變自己的喜好,喜歡上以前十分厭惡之物?”
莫天從未從自家主子口中聽到過這般感性的話語,一時間,驚呆了。
直到霍容與面露不悅,眸間閃現一絲不耐,他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答道:“當然有可能!”
“嗯?”
“比如,我小時候不吃香菜,大了喜歡吃了;我弟弟小時候愛吃茄子,大了反而不吃了。還有二爺。”
他看霍容與若有所思,口上就有些把不住門了,嘿嘿一笑,說道:“二爺以前哪會正眼看女孩子?別說看了。別人多瞧他幾眼,都能將人暴揍一頓。如今碰到了那秦家的姑娘,不僅把脾氣收起來了,還甘願給她當車夫!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啊!”
‘啪’地一聲重響。
是摺扇的玉骨與桌子猛烈撞擊所發出。
莫天被這聲響震得渾身一顫,忙閉了嘴垂下頭,暗暗反思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霍容與自動濾掉他後面那些渾話,將他前面的言語仔細思量了下,沉吟許久。
“走罷。”
最終,他站起身來,當先朝外行去。
“去哪兒?”莫天茫然問道。
霍容與眉端微蹙,回首淡淡看了他一眼。
莫天搜腸刮肚快速思量,最後得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答案,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總不會是……秦家吧?!”
第29章 突然而至
霍玉鳴到底是得償所願,參加了龍舟賽。
當秦家的祭祖儀式完畢,女眷們已將端午節需要用的各色物品準備好時,霍玉鳴亦是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他一進族長家就往裡沖。
因著時常來此,僕從們早已認識他,知曉他是秦家親戚,便也不多阻攔。
暢通無阻到了後院,霍玉鳴一路行著,眼睛不住亂看。最後瞧見柳樹下正在說話的兩個女孩兒,頓時笑逐顏開,大步行了過去。
凌嫣兒正巧面對著他的方向,瞧見他那模樣,忍不住掩口笑了。
她正欲開口說話,恰好凌太太路過看到。她生怕女兒得罪了這位少爺,忙尋了藉口把凌嫣兒叫去,支使開。
凌太太本打算將秦楚青也一併喚過去,誰料霍玉鳴沒管凌嫣兒那邊,望見秦楚青起身,卻是往前跨了一步,橫臂一擋,將她給攔住了。
看到這情形,凌太太生怕秦楚青吃虧,急得頭上冒了汗。卻又顧忌霍玉鳴的身份,不敢對他明著阻攔。
秦楚青不動聲色朝凌太太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驚慌,自己能夠應付。
凌太太這才鬆了口氣,在不遠處尋了石凳坐下。看似在品嘗點心,實則暗暗留意這邊。
秦楚青感念她的心意,朝她微微一笑。
霍玉鳴瞧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中不慡。往她跟前一擋,揚著下巴說道:“怎麼樣?嗯?威武不!”
少年一身白布衫,腰上扎紅帶,頭上纏紅巾,叉著腰,一臉的自豪。
剛才凌嫣兒正和秦楚青說著龍舟賽的一些規則。依著秦楚青的看法,霍玉鳴初來乍到,怎麼著也只能混個划槳的橈手噹噹。
誰知,瞧他這副行頭,卻是負責擊鼓的鼓手。
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秦楚青雖未明說,但從她那驚訝的目光里,霍玉鳴還是察覺出了她的不可置信。登時更為自得,忍不住說道:“怎麼樣?哥哥這模樣,威風吧?”
秦楚青怔了下,隨即莞爾,平淡地道:“小小少年,口氣倒是不小。不過要論‘威風’,卻還是不太夠的。”
霍玉鳴被她這老氣橫秋高高在上的語氣給氣到了。轉念一想,她這是在明著暗著說他給她當‘哥’還不夠格。
當即跳腳,叫道:“你知道我誰不?你知道我誰不?叫我聲‘哥’,你不虧!”
“叫或不叫,我自心中有數。”秦楚青平靜地看著他滿臉怒火,不疾不徐道:“不過,被我訓那一句,你也挺值的。”多少人想求,都還求不到呢。
說罷,淺淺一笑,也不再與他多言,當即轉身款款離去。
她這油鹽不進淡然自若的模樣,倒是讓霍玉鳴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身火氣沒處發了。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她的背影,啞口無言。
——這小丫頭,年紀輕輕的,嬌嬌弱弱的,哪兒來的那份篤定和自信與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硬抗?
不對……
重點是……
看她從頭到尾的反應,他這是被嫌棄了不成?!
……
天氣酷熱,烈日高懸。
為了觀看龍舟賽,各家各戶早已在江邊搭好了棚子。
秦家是本地大戶,所搭涼棚占用的地方也就最大。統共分成兩塊地方,左邊的,是男子所用,右邊的,為女眷所用。若是不滿七歲的孩童,則跟著家中母親或者姐姐坐在右邊那片涼棚里。
單就右側這一些,也還有講究。
那幾棵最為高大的柳樹下的兩個涼棚,位置離河岸最近,搭棚用的油布上繪的是富貴花開的圖樣,乃是給秦家女性長輩使的。兩邊的上繪芍藥和薔薇,則是給年輕姑娘和新婦們乘涼用。
秦楚青和凌嫣兒一同過去,自然而然地往兩邊的涼棚擇位置。瞧見薔薇花的棚子還有不少空閒,便相攜著往那邊行去。
秦家因著子時後先祭祖,是大祭,耽擱了不少時候,來不及準備,故而比賽排得稍微晚一些,定在了午時之後。
此刻秦家年輕的後生和壯年男子都摩拳擦掌,在家中商議策略,為晚一些的比賽做著準備。前來觀看比賽的男性成員,人數反倒沒有女眷那麼多,基本上都是年長者與孩童。
就連秦正寧和秦正陽,無論技術爛成什麼地步,都被族裡的堂兄弟們以‘貴在參與’為由給拉去,成為一員參賽者了。
於是,‘尚未痊癒’的秦正磊,杵在一眾長輩和孩童中間,便顯得尤為扎眼。
秦楚青和凌嫣兒本是坐在左側邊。誰料兩人待了會兒,就發現秦正磊總是有意無意地就朝她們這邊看過來,眼神頗為不善,忒得惹人煩。
兩人索性起身,去到涼棚的另一側。
這樣一來,她們和秦正磊中間隔了大半個涼棚。待到眾人落座後,秦正磊也就會被擋在了那邊,眼不見為淨。
秦楚青先前只留意著秦正磊那邊,自然而然地不小心忽略了另一個人。
霍玉鳴因著先前被秦楚青嘲諷了一陣,心裡頭憋著一股氣,覺得怎麼著也得讓她瞧見他的厲害才行。
他見秦楚青來了,特意跑了過去,在涼棚旁邊晃了半天。
誰知她與旁的女孩兒言笑晏晏地說著話,瞧都不瞧他一眼。他心裡頭更是發堵。然後眼睜睜看著她們換了地方,她依然沒瞅見他。
霍玉鳴徹底惱了。大喇喇地衝進了女孩兒們的涼棚,氣勢洶洶地往秦楚青面前一立,牛氣沖天地說道:“我等下就要上場了!等下你記住,必須得卯足了力氣給我加油才行!”
秦楚青卻好似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只緊緊盯著他手中的鼓槌。片刻後,忽地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這鼓槌,剛才可曾離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