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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華行事不妥,他早已知曉。但他從未想過,霍玉鳴會不是自己的弟弟。也從未想過,那個他一手看大了的孩子,竟然會和謀逆之人有著這樣親近的關係!
如今……
如今,該如何是好?!
素來性子淡然處變不驚的他,心中竟是有了一種名為‘無措’的情緒。
秦楚青早已想過霍容與或許一時間會無法接受這個消息。看著霍容與現今的狀況,望著愈發沉默下來的他,秦楚青反倒震驚了下來。
——霍玉鳴出走,霍容與現在心神大亂。她總得將事情安排妥當了才行。
旁的不說。最起碼,要在霍容與想通之前,穩住府里眾人。
秦楚青輕輕攬住霍容與,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這便走出門去。
又回頭看了眼靜坐在屋中的挺拔男子,秦楚青暗嘆一聲,這便輕輕合上房門,將黯然失神的他與這嘈雜的世間暫時隔斷。
四衛盡數在外面候命。
秦楚青吩咐了莫玄和周地帶人去尋霍玉鳴,畢竟他們兩個人最近都在查和霍玉鳴還有藍蕊相關之事,對於霍玉鳴或許會去哪裡,他們知道的可能性比旁人更多一些。又命周黃帶了人按照以往霍玉鳴的喜好來四處尋覓。
府中有總管和侍衛們幫忙搜尋。
而莫天,秦楚青則命令他留在院子門口,守著霍容與。
——即便霍玉鳴離去,需要尋找到。但在她的心裡,更為重要的,便是守好霍容與。
那是她至關重要的人。她如今脫不開身,便得找個可靠的人來幫忙護住他。
這一找,就是兩天兩夜。
有幾次莫玄或者周地帶的人差一點就要碰到霍玉鳴了,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每每他們尋到消息過去時,或是只看到了留下的半盞殘留著溫度的茶水,或是旁人茫然地一句‘剛走,先前還見他在這裡來著’。
他們向秦楚青回稟這一切的時候,霍容與都在旁邊。只是他並不開口說話,只靜靜聽著,眼睛透過窗戶望向窗外的竹林。
眼神十分清明,但神色漠然,喜怒不辨。
四衛很是緊張,卻不敢表露出來,只依著吩咐進行著尋找。
莫天和周黃有些搞不懂為什麼莫玄和周地緊張成了這樣。但兩人不說,他們便也不多問。
他們正憂慮著不知道霍容與何時會將事情想通,重新接手這些所有事務。這天早晨,霍容與在四個人回稟之後,淡淡地開了口。
“等下我要進宮一趟。莫天無需跟去,準備一下與莫玄一同去尋。”語畢,他朝周黃說道:“你和周地一起。”
莫玄和周地知曉霍容與這是準備讓他們兩個將事情告訴莫天與周黃了,於是在莫天和周黃行禮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也躬身應了下來。
只是一想到霍容與將要進宮,知曉那事緣由的幾個人不由暗驚。
霍容與起身出屋的時候,周地和莫玄交換了個眼神。周地點了點頭,特意留了下來,稍稍滯後些許。然後趁著眾人不在,快速問秦楚青道:“主子準備告訴陛下?”
秦楚青暗暗嘆了口氣,輕輕點了下頭。
她也沒想到,霍容與斟酌思量過後,第一個決定竟是準備要將這事盡數說與霍玉殊聽。
自打前兩日將事情告訴了霍容與,他就一直保持著極其沉默的狀態。偶爾秦楚青吩咐完事情來看他的時候,會見他正擰眉沉思,似是在衡量一些事情的對錯利弊。但他既是不說,秦楚青便也沒去打擾。她只是將自己分內的事情一一安排妥當,讓他沒了後顧之憂。
晚上的時候,她有心想要細問幾句。哪知道他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燈一熄滅,屋裡驟然暗黑下來後,他就欺身覆了上來。絲毫都沒給她問話的時間,當即唇舌交纏,強勢頂入。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他帶動得隨著觀感浮浮沉沉。再然後……折騰一夜後,再睜眼,又是一個天明。
昨日夜裡,兩人倒是交談了一番。
彼時看著他心裡難過,她尋來了酒壺酒杯,與當年一樣,拉了他去到屋頂上對酌。
明月之下,霍容與的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兩人舉杯,碰杯,然後一口飲下。而後再舉杯,再對飲。
微醺之時,霍容與倚靠在她的身上,環抱住她的腰身,半晌不說話。
最後,他才冒出一句:“阿青,我很難過。”頓了頓,又道:“我得把事情告訴應當知曉之人。”
秦楚青沒料到他話題轉變得那麼快。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到緩過神來,細細想通,更是震驚。
霍玉鳴這事事關重大。最為重要的是,與謀逆的燕王有牽連。霍容與所說的‘應當知道的人’,必然是霍玉殊無疑。蘇晚華如今還在牢獄之中,她和燕王暗中有無聯繫至今還未查明。霍玉殊若是知曉了,能夠幫著將此事徹查。
秦楚青很擔憂。霍玉鳴的這件事情一旦揭露出來,霍玉殊到底會是怎麼樣的反應。
相較於她的搖擺不定,霍容與則是坦然許多。
他的說法很直接,回答也是簡單明了。
“謀逆之事絕非尋常。牢中之人需得徹查。”
雖然是簡短兩句話,但秦楚青先前看著他掙扎痛苦許久,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費了多麼大的力氣。
在這個時候,她甚至覺得,暫時找不到霍玉鳴或許也是件好事。
至少,在明了霍玉殊的態度之前、在知道霍玉殊會不會遷怒於霍玉鳴之前,她不希望找到那個少年。
雖然明白霍玉殊的性子如何,雖然想著他不是愛遷怒的性子,但秦楚青還是十分擔憂。擔憂霍玉鳴,那個少年會有著怎樣的下場。
如今看著周地眼中亦是顯而易見的憂心,秦楚青自是坐不住了。忙起身吩咐道:“我也跟著進宮去。”又對周地道:“在我們回來前,你和莫玄先全權負責此事。若有異狀,進宮回稟。”
周地見秦楚青亦是要跟了去,明顯鬆了口氣。躬身應了聲後,急急去吩咐秦楚青進宮的相關事宜。
霍容與先前並未離開太久。只不過他是騎馬,而秦楚青是坐車。一前一後速度不同,秦楚青就沒能追上他,兩個人到達的時間便差了許多。
遠遠地看到了她,林公公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小跑著朝她這邊行了過來。邊行禮,邊催促:“王妃您可是來了。若是你再不來,王爺和陛下那邊——”
他未明說,但秦楚青多次在這邊‘勸架’,又怎會不知他的擔憂?當即命他趕緊引路,然後將剛才屋子裡發生的事情盡數說了。
但林公公知道的也很少。
“王爺一來陛下就將奴才們都趕了出來。到底如何情形,還真不好說。”
秦楚青再也顧不得其他,忙快步上了階梯。
推門而入的時候,兩人正談論著蘇晚華的事情。氣氛一時緊張,劍拔弩張。
秦楚青不知兩個人談得如何。但見霍容與神色沉沉,眸中冒著不贊同的怒火,便知霍玉殊肯定又說了番什麼樣的話出來。忙問霍玉殊:“你可是有主意了?”
說著,她朝霍容與示意了下,讓他不必多問。與燕王有關的事情,先看看霍玉殊的意思。
霍玉殊看到了她擔憂霍容與時候的模樣,心裡一陣發堵。
“不過幾句話的事兒,很簡單。只要在京城之內傳出謠言,暗示她神志不甚清醒,讓旁人知曉她說的都是假話空話,那樣即便她胡亂說些甚麼渾話,便也無礙了。”霍玉殊勾唇輕笑,眸中閃著狠戾之色,“瘋症之人,自然不懂得如何避開危險。撞傷、跌傷,也是常事。若她哪日裡不小心落了水丟了性命,怕是也沒人覺得有異。至此,倒是能一了百了。”
“胡鬧!”霍容與沉聲喝道:“這般行事終究憑藉運氣。若是被揭穿,你該當如何?”
“不如何。”霍玉殊這才慢慢收了笑,“既然她不仁,我們也不義。她既是暗中幫助燕王、又為他拉攏富賈,可見有心想要助燕王一臂之力。既是如此,她早就該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秦楚青看這兩人一時間又僵持住了,思量了下,搖頭嘆道:“不妥。若她再鬧出事來,非要借了‘瘋症’之名胡亂說、胡亂做,更加變本加厲了,那該如何是好?”
她‘生了病’,自然能夠‘胡作非為’。而他們一個不好,處理得過了,怕是還會被人詬病,說是竟然還會和個得了失心瘋的人計較。這樣一來,也是麻煩。
聽了秦楚青的這個擔憂,霍玉殊指尖在窗棱上用力划過,發出一聲刺耳之聲。接著,便是極度冰寒的一笑。
“既然如此,倒不如鴆酒一杯,則能一了百了。”
鴆酒……
誰都知道,喝了這東西,會是怎麼樣的後果。
說到這個,霍容與一時無言,秦楚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燕王做下的是極致的謀逆之罪。
霍玉殊字字句句都只提蘇晚華,未曾說起霍玉鳴,可見是有心想要留霍玉鳴一馬,已然是做了最大限度的退讓。
他這樣急著將蘇晚華治罪,一來是因了蘇晚華參與到了謀逆之事中。二來,顯然也是在護著霍玉鳴,儘量從根源上將那事給徹底壓下去,不露出半點的風聲。
只是鴆酒一下,蘇晚華那邊發生的所有事情,就都要記到霍玉殊的頭上了。往後即便霍玉鳴回來,知曉了母親的事情,也只是恨了霍玉殊,而非霍容與。
霍容與沒料到是這樣的後果。
他的本意是想儘快告知霍玉殊,讓他知道一切的事情。那樣霍玉鳴的身世一旦捅出來,有霍玉殊在旁幫忙,霍玉鳴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畢竟現如今霍玉殊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是這裡的帝王。
霍容與雖然和霍玉殊一直不合,但他也知道,霍玉殊一直很護著自己人。那麼多年他都善待霍玉鳴,將他當做自己弟弟一般疼愛著,斷沒道理遇到個身世的事情就將人給折了去。
只是沒料到霍玉殊處理此事如此果決。而且,還袒護著他。
霍玉殊似是明了他的想法,嗤道:“放心。我不是為了你。不過是想讓阿青過得順遂些罷了。”
霍容與還欲再言,恰好此時周黃有事來稟,卻非霍玉鳴之事,而是親衛隊的事務。霍容與便先行離殿。
秦楚青本打算跟了他一同離去。轉眼一看,霍玉殊臉色蒼白,額上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滑落。暗道不好,忙和霍容與快速說了聲,她留了下來細看霍玉殊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