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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不會任由你們往我身上潑髒水的。”她微微垂眸,輕撫了下衣衫下擺。而後忽地抬眸,目光陡然變利。
“我會設法尋來王爺來對證,以證明我的清白。只是,真相大白後,用心險惡如你們,就算磕了響頭來給我認錯,我也絕不會原諒!”
她神色冷肅字字鏗鏘,話語攜著雷霆之勢迴響在屋中,瞬時間將此處的所有聲音盡數壓制,震向每個人的心裡。
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
突然,有僕婦慌慌張張的聲音響起。還未進屋,就在門外高聲來稟。既急切,又驚怕。
“老、老太太……出大事、大、大事了!”
那人跌跌撞撞跑進屋裡,神色驚惶不定。仔細一瞧,竟是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石媽媽。平日裡很是穩重的一個人,如今居然成了這副模樣。
老太太深吸口氣緩了下神,看清秦楚青唇畔的那抹嗤笑,頓時大怒,呵斥道:“成什麼樣子了!好好說話!”
“大事啊,老太太!家裡,家裡來了貴客了!”石媽媽停在了老太太跟前,瞪大了眼珠子,嘴唇抖著,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表情。
“誰?”
“敬王!”
提到此人,石媽媽既驚喜又懼怕,太過激動,聲音都發顫了。
“敬王爺,來咱們伯府了!”
第48章 打算
霍容與端坐在正廳之中,目光悠遠面容清冷。陽光透窗而過,在他身旁灑下融融溫暖,柔和了他的神色。
僕從呈上的茶盞被擱置在旁邊案几上。其旁有一玉骨摺扇。
修長手指輕輕摩挲著扇骨,淡然優雅地重複著這一動作。
莫天盯著霍容與撫扇的動作瞧了片刻,看出他略有不耐,忙快速思量起來,揣測主子此次的意圖。
——就算是好心幫那秦六少爺尋來了武師父,就算那位武師父是教導過二少爺的,依著主子的地位和性子,今日也犯不著親自特意來這一趟。
況且,他聽周地說了。主子先前遣了周地留意伯府,專門挑了府上伯爺和世子爺剛剛出門的時候來的。
這般鄭重其事,必定有原因。
那麼,會是什麼呢?
霍容與有些心不在焉。
他知道,從自己踏入這大門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將他的行蹤通稟出去。
秦立謙和秦正寧不在,但,要不了多久,府內的其他兩位老爺或許就會過來。到了那時,便有些麻煩了。說完前來之事,許是就得立刻離開。
怎樣才能在走前見她一面?
旁人家的後宅內院,到底是不能隨意進出的。得尋個妥善的法子才好。
他微微蹙眉。
不是不知道出入別人家內院有些唐突。但,急切地想要再看看她、想要再聽聽她的聲音。哪怕只能遠遠地看上一眼遠遠地說上一個字,也好。
輾轉反側整夜難眠的滋味,著實不好過。一早起來,就安排好了一切。
偏偏算遍所有,唯獨忘了尋個合適的藉口進到內宅……
霍容與暗暗嘆了口氣。
若他想硬闖,這天底下,沒人攔得住他。
可他不想因了自己的衝動行為而讓她聲譽受到絲毫的損傷。
需得有個妥善的法子才行。
偏他對這後宅的規矩禮節不甚明白。這可是有些難辦了。
正左右為難之際,霍容與就聽見莫天喚了府里一個僕從問道:“你家伯爺和世子爺不在,那老太太呢?”
想到那惡婦對阿卿做過的一切,霍容與指尖的動作就是一頓。
抬眸望向那邊,正欲開口制止,便聽那僕從答道:“姑娘們去給老太太請安陪老太太說話,才沒多少時候,想來還沒散。老太太應當還和姑娘們在一處說著話呢。”
“哦?貴府的姑娘們可真是孝順。”莫天樂呵呵說著,似是不在意地道:“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姑娘都過去了?”
“那是自然。一個不落。”
莫天瞭然地點點頭,轉身去到霍容與跟前,一本正經地恭敬問道:“王爺,伯爺和世子爺不在,武師父的事情便也無法和他們詳說。既然如此,不如……去和老太太說一聲?”
霍容與的唇角划過一絲笑意。將摺扇拿起,淡淡地點了下頭。
“如此,也好。”
老太太聽聞敬王來府,一下子站起身來。
上次龍舟賽,敬王去了河邊,她卻因了臥病在床未能見著。
此次王爺竟是來了伯府……
她拿著佛珠串的手有點微微顫抖。扭頭問身邊的石媽媽:“你說,王爺為何來這一趟呢?”
說著話的功夫,又有丫鬟急匆匆跑了過來,喘著粗氣稟道:“老太太,王爺、王爺往咱們院子來啦!”
老太太激動之下血氣上涌,身子歪了歪,差點就站不住。
立在旁邊的石媽媽忙一把將她扶住。正欲扶她坐下,老太太卻是一把抓住了石媽媽的手,緊緊握牢,“你說,王爺大老遠來這麼一趟,如今專程來了我這兒,所為何事?”
石媽媽的手背被老太太的指甲掐得死疼。往外抽了抽,對方用力太大,沒成功。
聽出老太太話語中暗含的強烈切盼,她忙笑著說道:“想必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
“我想也是。”老太太含笑說著,這才把手指稍微鬆開了點。
石媽媽忙將手抽了出來。看著上面印記分明的指甲摳出的痕跡,再不敢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此刻也已經緩過神來。
她穩穩地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衫下擺,氣定神閒地道:“王爺懂禮數,我們也不能失了分寸。走!都跟我出去迎迎王爺!”
秦如茵歡喜地應了一聲,斜著眼朝秦楚青嗤笑了下,這便拉上秦如薇,跟在老太太身邊出去了。
秦如燕回頭看了眼秦楚青,也跟上了她們。
唯有三房的秦如鶯躊躇了下,與秦楚青一同往外行去。
霍容與在秦家僕從的引領下,步履沉穩地邁步入院。不需多瞧,一眼就在人群的末尾看到了她。
他沒想到還沒進屋就能見到她。心中歡喜,不動聲色朝她多看了幾眼。卻發現她微垂著眼帘不知在想著什麼,根本沒往他這邊瞧。
心沉了沉,酸澀無比。
老太太見敬王朝她們看過來,忙上前說道:“王爺有心了。百忙之中居然還抽空前來。”
霍容與根本沒將她的話擱在心上。看她說得熱情,就淡淡地“嗯”了聲權作回答。
心裡還是惦念秦楚青,就又朝她望了眼。
……總算是抬眼看他了。
霍容與心中剛剛盪起一絲喜悅,卻見她和其他女孩兒一起朝他行禮。
他腳步滯了下,緊握手中摺扇,深吸口氣緩了緩,舉步進屋。
老太太昂首挺胸去到屋中,客氣地請敬王上座。
霍容與也不推辭,微微頷首便撩袍坐在了上首。
老太太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不甘不願地在一旁坐了。
霍容與相貌出眾氣度卓絕,身姿挺拔地坐在屋中,一舉一動皆高華無雙。
這般的人物,怕是世上再難尋到第二個了。
屋裡的女孩兒何曾見過如此風采奪目的男子?
有意想要多去看他,卻被他身上冷冽孤寒之意給驚到。只能按捺住滿腹心思,垂眸望著地面,偶爾才敢快速瞧上一眼。
霍容與將屋中情形盡收眼底,也是頗為遺憾。
方才在外面就也罷了。這些女孩兒跟在老太太身後,都在一個方向。多看幾眼,也沒人知曉到底看的是誰,倒也無事。
如今在屋裡,若再盯著某人細瞧,目光所在究竟是誰十分明顯,卻是不合適了。
霍容與只得端起剛剛奉上的茶水,緊盯茶盞慢慢撇著茶末,借著眼角餘光去默默凝視心中的她。
秦楚青似有所感,抬眸朝他望去。見他在靜靜飲茶,沒有發現異狀。她暗道許是自己多心,就收回了先前的疑惑。
思及敬王來之前的那件事,秦楚青有心想要說個清楚明白,便道:“不知王爺記不……”
話沒說完,剛開了個頭,卻被老太太笑著打斷,“不知王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她眸中閃著希冀的亮光,期盼著眼前貴客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又怕自己上次沒能去見貴客失了禮,忙道:“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太好,龍舟賽便未能前去。”
霍容與見秦楚青的話頭被截斷,甚是不悅。
他本就知曉老太太對秦楚青不好,此刻更是不搭理老太太,只尋了秦楚青問道:“阿青剛才想問何事?”
他這聲‘阿青’叫得很是親近。
屋裡人都驚疑不定地在他和秦楚青中間來回看著,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偏秦如茵先前只顧著偷眼去看霍容與,未曾仔細聽清他的問話,忽略了他對秦楚青的稱呼,單單聽到了後面那半句。
她當是秦楚青先說了,故而王爺先問秦楚青。暗道萬事都要占個先機方才能夠成事。
於是不待秦楚青答話,秦如茵便搶先問道:“昨日的時候,王爺可曾見過青姐兒?”又挑釁地看了眼秦楚青,輕哼一聲,“就是我家的八妹妹。”
老太太卻是聽清了敬王那句稱呼。
聽聞秦如茵的話,老太太大駭,忙給秦如茵不住使眼色。又不太放心,使勁咳了幾聲。
秦如薇面色漸白,一把拉住秦如茵的衣袖,使勁拽了拽。
偏偏這時霍容與轉眸朝秦如茵看去。眸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秦如茵想當然地以為敬王是在鼓勵她說,也不管其他人的明示暗示了,道:“昨日青姐兒與男子私會,被弟弟看到了。我們質問她,她非要說那男子是你。王爺,對這等誹謗之言,你要不要管一下?”
秦如薇頓時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晃了晃,幾欲癱倒。
——就算那般逼迫秦楚青,她也沒想過把這些話傳到外面去。單單只要傳到某幾位太太耳里就也成了。
不管昨日那人是不是敬王,這番話說給了外人聽,就等於傳到了外面,秦家女兒的名聲都會一同受損。
那她所期盼的事情,就徹底成了泡沫。
這可如何是好?
她正心煩意亂地想著怎麼圓過去才行,就發現指尖猛烈顫了下。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還抓著秦如茵的衣袖。而那一下抖動,是秦如茵的身子顫動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