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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鳴驟然被打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了聲才道:“那肯定啊。又不能一直拿著,剛剛就擱在涼棚的桌上了。怎麼?”
秦楚青伸出手,將這對鼓槌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一手拿著一個,掂了掂,秦楚青微微垂眸,問道:“你擂過戰鼓沒?”
霍玉鳴怔了下,嘿嘿一笑,老實答道:“沒有。”
“我看出來了。真正的老手,不會拿在手中依然毫無所覺。”秦楚青淡淡一笑,“好的鼓槌,需得是落在鼓上的那一端頭重,手裡握著的那一端柄輕,這才能讓聲音更渾厚,更壯闊。若是反過來……”
她勾了勾唇角,朝秦正磊那邊瞥了眼,“……若是反過來,手中握著的柄重,而頭輕,饒是你力大如牛,那鼓聲也是擂不出多少的。”
霍玉鳴劍眉緊擰,好生思量著,訥訥不得言。
秦楚青將兩個鼓槌塞在他懷裡,說道:“快去換一對吧。眼看著你就要上場了,再不趕緊就來不及了。求也罷買也罷,抓緊時間從旁的鼓手那裡弄一對正常的過來。記住,千萬別再隨意亂放了。”
霍玉鳴似有所悟,扭頭狠狠地朝秦正磊那邊瞪了一眼,看看手中之物,又看看秦楚青,重重地“嗯”了一聲,丟下一句“大恩不言謝、往後再報答你”,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秦楚青哭笑不得。
這傢伙……
就不能好好說話、別亂用詞兒?!
還‘大恩’呢。
多大點兒事!
“伯母,您怎麼過來啦?”身旁凌嫣兒笑說著,站起了身。
秦楚青見狀,順勢跟著站了起來,往一旁看去。就見一個衣著體面,圓臉帶笑的婦人朝這邊行來,儼然就是正對著她們倆的方向。
正是楊四伯之妻。秦楚青喚一聲‘楊伯母’的。
楊伯母過來後,與女孩兒們笑說了兩句,就轉向秦楚青,說道:“有人來探望你。我們都不認識。或許……是你表哥?”
“表哥?”秦楚青有些茫然。
“或許是吧。我和你四伯正巧遇上他。問他是誰,他也不回答,只說要過來尋你。”
楊伯母的笑容慢慢收起,頓了頓,顯得有些為難,“我本來和他說了,咱們這邊兒都是女眷,不方便讓男客過來。不行就讓你過去見他一面。可他不肯,非要說不必勞煩你跑一趟,他過來尋你就行。伯爺和世子都不在,我們都拗不過他。你楊四伯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又怕真是伯府熟識的,就讓我把人給你帶過來瞧瞧。”
秦楚青很是好奇。
按理說,身份不明的人來了,轟出去就是。
楊四伯和楊伯母這般為難,卻是為何?
她正疑惑地思量著,就見一人從楊伯母后面不遠處緩緩行來。
手執玉骨摺扇,眉目清冷,氣度高華。
他淡淡地環視四周,最終將視線定格在了這兒。驚得凌嫣兒跳到秦楚青身後,躲了起來。
楊伯母朝秦楚青苦笑了下。
——說實話,對著這麼一位貴氣的爺,她們還真不敢隨意亂轟出去。
秦楚青瞭然地朝她微微一笑,又拍了拍凌嫣兒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這便趕緊走出涼亭,將霍容與攔在了涼亭外。生怕他再朝這兒走,會驚到更多人。
“你怎麼來了?”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好奇,隱隱地,也有幾分不耐。
霍容與察覺後,非但沒生氣,反而淡淡地笑了。
秦楚青十分無奈。
伸手不打笑臉人。
對方笑著,她也不好發脾氣不是?
不過這位敬王殿下,您就不能別沒事亂跑麼。
隨隨便便出來一趟,就把小老百姓給嚇成這樣……
真的大丈夫?!
第30章 挑釁
霍容與定定望著眼前女孩兒似曾相識的靈動雙眸,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許。
秦楚青感受到了他的凝視,有些不悅地眉端輕擰。又微微垂首,好避開他的目光。
再看不到那雙眼眸後,霍容與怔了下,反應過來。暗暗嘆息了聲,強迫自己硬生生別開眼,望向江邊的垂柳。
秦楚青頓了頓,問道:“你是來尋鳴少爺的?”
明知這是個極好的藉口,但霍容與卻不太想用。抿了抿唇,終是無法遮掩自己的內心,坦白說道:“我來尋你。”
“尋我?”秦楚青沒料到會是這麼個答案,疑道:“我有什麼值得你來尋的?”
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警惕和戒備。
是她慣有的警戒模樣。
霍容與緊握手中摺扇,深吸口氣緩去胸中憋悶的感覺,說道:“我……想來問問你,上次的字,到底是誰寫的。”
秦楚青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個。
上次是她疏忽了,沒料到二人是兄弟,故而用了那麼個拙劣的藉口。
“對不住,那次是我說了謊。字,並非鳴少爺所寫。”
秦楚青十分乾脆地認了自己先前的謊言,也道了歉。她回了下頭,往江邊看了眼,笑道:“眼看著龍舟賽就要開始了,我也得回到家中涼棚中觀賽。恕不能……”
她本想說‘恕不能相陪了’,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眼前之人竟是頷首道了聲“也好”,而後摺扇微抬,朝著涼棚一指,“那便過去說罷。”
秦楚青哪想到他會這樣以為?生怕他真的過去,再惹得四周人忙著躲閃,趕忙上前阻攔。
心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說道:“別!還是在這兒說罷。還是在這兒說罷。”
霍容與看著抓在袖上的纖纖素手,心跳頓時停了半拍。剛剛深吸口氣,袖子一松,她卻已經放開了手。
霍容與抿著唇,不舍地朝她十指看了一眼。
秦楚青恍若未覺。
她聽得不遠處一聲輕喚。
原來是凌嫣兒怕她在這邊受難為,雖緊張,卻還是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秦楚青給凌嫣兒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很快就會回去。這便回過身來,對霍容與直截了當地說道:“我還有事,先行離去了。您請自便。告辭。”
剛走半步,摺扇橫在了身前。
秦楚青望著前方,聲音平靜無波地道:“你我萍水相逢,本無太多牽扯。還請公子不要為難人。”
神色疏離,語氣淡漠。
霍容與心中絞痛,拿著摺扇的手忍不住顫了下。
思緒紛亂間,他來不及多想,再次追問道:“那字,到底是何人所寫?”
聽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問起此事,秦楚青反倒被氣笑了。
她無奈地側首看他,笑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你,如此重要?”
霍容與唇線緊繃,片刻後,垂眸望向地面,緩緩開口:“十分重要。”
秦楚青沒料到堂堂王爺居然如此看重這般小事,一時間,倒是有些摸不透了。最後,反倒坦然,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笑問道:“我若說是我寫的,你信不信?”
他猛地抬眼看她,素來清冷的雙眸,染上了無法遮掩的狂喜與滿足。
秦楚青驚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我信。”霍容與一字字清晰地說著,又忍不住重複了一遍:“我信。”
秦楚青暗暗疑惑,不知他為何這般認真對待此事。
“公子太抬舉我了。我先前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她抬起自己的雙手,晃了晃素白纖長的手指,“你瞧,我不過是個女子,一向只寫簪花小楷,又怎能寫出那樣的字來?”
“不。身為女兒身,亦能如此。”霍容與緩緩說道:“我知道,這個世上,有一名女子,能寫出這般狂放的字跡。”
“誰?”
“鎮國大將軍。”
秦楚青呼吸驟然一窒。
她沒料到,居然有人識得她的筆跡。
是了。此人乃是皇家貴胄,鎮國大將軍的字,他自然有機會看得到。
只是,在毫無防備下從旁人口中聽到以前的自己……
秦楚青有些茫然,有些懷念。一時間,竟是有些緩不過神來。
霍容與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處的表情,都不放過。
是了。
若只一處一樣,那是相似,兩處,亦可能是相似。
倘若十處、百處的一樣呢?!
他不相信,這世上,除了她外,還會有另外一個女子,能細緻到表情、動作和眼神都與她一模一樣!
且,處處都能牽動他的所有心思!
霍容與探手扶住旁邊的楊樹,努力穩住心神,方才維持住了面上的平靜。
他不怪她沒認出他來。
自嬰孩時他來到這個世界起,直到如今,已過去了十七八年。他的一舉一動,又怎會和當年完全一樣?
而她……
她與之前一般無二,想來,是剛來沒多久。
先前讓人打探過,這位秦姑娘,前幾日病了一場,差點連命都沒了。醒來之後,行事大變。
不知是不是就是那次,上天給了他極大的恩惠,讓心心念念的她,來到了他的身旁……
“這字的事情,我不想多談了。”秦楚青低聲說道:“你想知道是誰所寫,儘管去查。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這次的事也給她提了個醒。她往後必然要更為留心才行,再不能隨意就用自己的筆跡了。
說罷,她款款行了個禮,道:“我真的要走了。公子若還有事要尋鳴少爺,可去旁邊涼棚去等。恕不奉陪。”
霍容與看著她疏離的模樣,心中大慟。
忍不住上前半步,喚了聲“阿卿”,到了唇邊的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
但是,當年的事情讓他猛地回神,驟然一醒。
——在她的心裡,太。祖是一起征戰沙場的夥伴,是攜手闖天下的兄弟。
卻並非心裡的那個人。
這也是那時他猶豫了那麼多年,一直不敢將心裡那句話說出的原因。
最後下定決心表明,不過是拼著多年來的情分,想要強留她在身邊罷了。
如今……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上天垂愛,得以重逢。難道剛剛相見,就讓她再次將他視為兄弟、當成夥伴麼?!
秦楚青聽他喚她,不知曉其中的差別。循聲望去,發現眼前男子欲言又止的模樣,暗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