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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青注意打定,正要喊了人來幫忙扣住秦如薇。
誰知秦如薇見了楊太太漠然的模樣後,心灰意冷下,開始大喊大叫。
說甚麼“明太妃和敬王妃關係好,自然護著她”,又說甚麼“這些人的話全部信不得,分明是合起火來誣衊她。”
明太妃怒極了,不待她說完,喊了個婆子來就要掌她的嘴。
這時不遠處的後方,一個沉穩溫和的老者聲音傳了過來。
“先別慌。我來瞧瞧罷。許是能瞧出來到底是不是那種東西的味道。”。
大家聽到這個聲音,在那前面的,便自動往兩邊靠,將最中間讓出了一塊空地來,形成一條小路。
一位長者便順著小路上前。
他身材清瘦鬚髮皆白,一步一踱,意態悠閒,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
年長的太太里有認得這位長者的,忙上前恭敬叫了一聲“盛大人”。
盛老先生笑著擺擺手,道:“我已經辭官多年了,可當不起這‘大人’二字。”
語畢,他緩步走到秦如薇的跟前,說道:“還請這位姑娘將手攤開,讓老朽瞧上一瞧。”
秦如薇不認得盛老先生,擰著身子不肯就範,警惕說道:“我憑甚麼給你看!”
這下子不許旁人開口,明太妃親自呵斥道:“休得無禮!這位盛大人,乃是親自教導過皇上的!陛下見了盛大人還需得遵從師徒之禮喚一聲‘先生’。你又是甚麼身份,怎敢對盛閣老如此無禮!”
秦如薇驚呆了。
秦楚青也十分訝異。
聽聞帝師在此,大家俱都震驚。再看隨後而來的方丈大師,先前在場的太太們頓時明了幾分。
——先前出事後方丈大師過來時說他有客人在,想必就是盛老先生了。
盛老先生見秦如薇不肯就範,倒也不急。只捋著鬍子笑道:“若是被人冤枉,必然要想盡了法子來證明清白。你這般不肯讓人去瞧,不像是受了冤屈的模樣,倒是更像心虛之下刻意避開了。”
秦如薇再不濟也是讀了好多年的書。
她知道,若是被盛老先生認定了那香料就是龍涎香後,就不僅僅是因了在香里放燃物害人那麼簡單了。
大駭之下,她顧不得其他,將全身都扭了起來,試圖掙脫身邊之人的攔阻和扭住。
圍觀的太太姑娘們倒也不急。看她掙扎,只當是看玩笑一般由著她去。大家則竊竊私語著,評判她額上那個出盡了‘風頭’的彩蝶。
就在這低低的交談聲中,一人大跨著步子急急地沖了過來。
正是竇少爺。
秦如薇看到竇少爺,猶如見到了救星。也不知她哪兒來的力氣,居然一下子沖了出去掙脫了婆子的拉扯,趕緊上前去緊緊抓牢他竇少爺的衣袖,泫然欲泣地說道:“你給我評評理。她們遇到了丁點兒大的事情,就非得誣衊到了我的頭上,硬要說事情是我做的。他們那麼多人欺負我一個,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竇少爺面上笑得溫和如初,袖子底下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卻不是被秦如薇抓住晃得,而是……
他稍稍側過頭去,就見周地正噙著一絲笑意倚靠在大樹旁,似笑非笑地朝他看過來。
竇少爺額頭上頓時冷汗就下來了。看著周地那黑色的衣裳和笑眯眯的俊秀模樣,只覺得跟地府里跑來索命的修羅一般。
他不過是富賈之子。
可對方,卻是敬王四衛之一、正三品的大人、世家子弟。
真的是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全家覆沒。
竇少爺稍稍咽了咽口水,覺得嗓子濕潤了一點點,沒有幹得冒火了,方才想起來秦如薇這一遭,就扭過頭去問她:“你剛剛說甚麼?”
秦如薇本就急了,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她笑話一般。再瞧竇少爺這慢了半拍的模樣,雖恨鐵不成鋼,卻不好對著他發火。就如平日一般軟了聲音嬌柔說道:“你看,我不過我拿了你一點香料用用,他們就非得說是我是暗害人的惡賊。你可要幫、幫我,莫要因為她們的胡言亂語就擾了竇家的名聲。”
“竇家?名聲?”竇少爺有些回過神來。
鼻端縈起一股子特殊的香氣。
他本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想到先前秦如薇的那些話,登時怒火衝出,抬手一巴掌朝著秦如薇嬌嫩的臉上扇了下去,瞪著赤紅的雙眼,怒吼道:“竇家的名聲與你何干?你個賤婦!不過是花些銀子買來的一個樂子罷了。還真當自己能進得了竇家門不成?”
第130章
說實話,竇少爺的相貌著實一般。
他不高,只和秦如薇踮起腳的高度差不多。也不倜儻,身材微胖。氣度……相當尋常。或許因了平日讀書不太多的關係,通體上下總少了點風流韻味。
好在他平素都是一派溫和模樣,看上去倒是有了幾分儒雅的氣質。不然的話,平日對著他的時候,秦如薇這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就算努力再努力,也很難作出那般愛慕他的小鳥依人模樣。
先前惹惱了秦楚青,心中並無多少驚懼。此刻見竇少爺動了怒,秦如薇到底還是慌了神。卻因秦楚青在,她多少顧及面子,不由說道:“你這是怎麼了?先前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話一說完,她才想到了先前竇少爺的那番話說的到底是甚麼。
殷紅的雙唇抖了抖,秦如薇強笑道:“你看你,一著急什麼都要亂講了。那怎麼是能開玩笑的……”
最後一個音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已然被竇少爺不耐煩的揮手給打斷,“沒甚麼開玩笑。你若肯就罷了。不肯的話,我現在便命人送你回去。”
他這個‘回去’兩字說得極其不耐煩,以至於秦如薇一看之下也明白過來,他說的分明不是讓她回到他在京中暫住的宅子裡,而是要她回到她住了兩年的那個‘家’!
秦如薇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竇少爺卻顧不上搭理她,只是賠笑著朝秦楚青行去,拱了拱手,後覺得太過隨意,很是仔細地揖了一禮,道:“聽說先前這裡出了事情。不知王妃可曾受了驚嚇?”
秦楚青不知竇少爺為何突然變了態度,於是只淡淡應了一聲。
周圍的太太們自恃身份,不與他多說。倒是旁邊的小沙彌見他是秦如薇的相熟之人,就將先前的事情大致講了下。
但因小沙彌不知那香料有何特別,未能詳述。不過,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已經完全表明。
任誰聽了後,都明白過來,秦如薇這次惹了大事了。
其一,她用了極其稀缺、只有帝王能夠使得的龍涎香。
其二,她特意在那香上動了手腳,意圖去害敬王妃。
有人想去質疑這些事情的真偽。可是親身經歷過的邱太太已然給此事做了證。她身份擱在那裡,且先前她和秦楚青並不相熟,斷然不會去做假。
於是,這些事情一一揭開,真相如何,已經昭然若揭。
竇少爺瞬間覺得有些絕望了。
秦如薇平日裡也會從他那裡拿點銀子甚麼的。他反正銀子多,也不在乎。就當哄她玩兒了。
誰知今日才知道,她竟然偷拿香料!
若是旁的香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偏偏今日那東西……
他怒從心頭起,大步行了過去,走到秦如薇的身邊,揚起手來照著她的臉上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你算個甚麼東西!竟然做出這種偷盜之事!若知你是如此品行,當真要避而遠之!”
秦如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蒙了。
她捂著臉頰,恨聲道:“不過是個香料罷了!值當你這樣?”
說著,她想到先前眾人聽說這香料後神色各異的震驚模樣,撇嘴一笑,道:“這香料即便有問題,也是你鬧出的問題。我不過是不明真相從你那裡挖了點過來。就算鬧出事情,也是你將它弄過來有錯在先!”
她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巴掌就這樣落了下來。
秦如薇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一臉的不可置信。
竇少爺已然氣急敗壞道:“這香料與我何干?分明是你那個祖母和母親太過貪心,硬要讓人弄了點給她們。我不過是不知真相,幫忙帶一下東西罷了!”
秦如薇沒料到竇少爺將事情推得乾乾淨淨。也沒料到竇少爺會將老太太而二太太供出來。
看著原先溫和的男子一下子轉成了兇悍的模樣,她一下子呆怔在那裡,半晌緩不過神來。
竇少爺也是有苦難言。
一想到先前周地吩咐的‘做生意’,竇少爺就難受得牙根發疼。
甚麼做生意,分明是個幌子。就是威脅他來的!
那可是龍涎香啊……尋常人家,誰敢用?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作揖後與周地套近乎的時候,周地說的那番話。
當時周地的表情似笑非笑,由著他從秦如薇到伯府再到敬王妃再到敬王府扯了一邊。然後才嗤了聲,說道:“你那個妾,算是和伯府半點關係都無。至於她祖母那邊,也早已分了家,和伯府沒有關係,和敬王府,更是沒有關係。若你們這邊犯了什麼事兒,莫要說敬王府了,就連伯府,也是半點關係都沾不著的。”
一上來就表明了態度,要劃清界限。
竇少爺心下狐疑,問起了談生意的事情。可他被叫過去,哪裡又是甚麼談生意!
當時周地掏出一張紙,一支筆。當著他的面,列了一連串的姓名籍貫出來。
剛開始看,竇少爺的臉上就冒出了冷汗。待到一長串單子寫完,他全身都近乎癱軟了。
——那上面寫著的,分明是與他所有有關係的女子的信息!
其上還有兩個孩童的信息。
竇少爺有些摸不准周地到底知道多少,便指了那兩個孩童遲疑著說道:“這是……”
“哦?竇少爺不認識他們?”周地提筆就要將那兩個名字抹去。
竇少爺看著一長串的女子列表,莫名地就有些恐懼起來,忙擋了他的手道:“認得。認得。”
“那是——”
竇少爺看著周地似笑非笑的模樣,答得甚是艱難,“這是我、我……”他頓了頓,垂頭喪氣道:“這是小的家裡的。”
“嗯。”周地繼續落筆。
秦如薇,不過是排在最末幾個里罷了。
竇少爺恍然意識到了甚麼。於是他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