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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陛下為何作此打算。
但秦楚青和霍容與聽了他的話,卻是瞬間明了,恍然大悟。繼而一怔,面面相覷。
——霍玉殊這番安排,顯然是要秦楚青仿了他的筆跡來行事了。
第165章
秦楚青自上一世就知曉霍玉殊素來多思,凡事喜歡未發生時就作出打算。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發病一初就做了這些安排。將他的用意細細思量後,不由暗暗心驚。
——哪有帝王肯將自己手中權力盡數交出去,且交給位高權重的夫妻二人的?這做派,顯然是在給霍容與鋪後路了。至於是鋪的甚麼後路……秦楚青不願多想。
細細思量,難怪霍玉殊之前說出那般頹喪的話來,還隱隱有了不欲求生的念頭。卻原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打算。
霍容與眉目間隱隱聚起怒氣,正準備大跨著步子出了屋子徑直去向霍玉殊的寢殿,被秦楚青探手拉住。
“不急。”秦楚青輕聲道:“給他點時間。”
霍容與沉聲怒道:“他竟是這般不珍惜!”不珍惜這重活一次的機會,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聽了這話,一旁的林公公鬥著膽子躬身說道:“並非陛下本意。只是,身子不好,陛下也很無奈。”說到這兒,在宮中伺候多年的他,眼中泛起了酸澀,“陛下也曾試圖調理身子。無奈心疾自打娘胎里就有,再努力也不過是稍微舒服點罷了,卻不能起到大的效果。”
他這話一出口,霍容與握緊的拳慢慢鬆了下來,手中摺扇啪地下猛力拍到桌上,恨聲道:“那他為何不早說?若是自幼便尋了名醫診治,終歸是能緩解許多!”
秦楚青知曉他的不解,亦是低聲嘆息:“他素來性子倔強,再難過也不與人說。你不知曉,不奇怪。”
霍容與和霍玉殊從上輩子就不對付。霍玉殊就算是難過到要死,也不會向霍容與吐露半分。
若不是秦楚青的到來,這一世怕是直到霍玉殊病重到不能起身,霍容與方才會知曉他的身子狀況。
霍容與目光沉沉地立了片刻,終究未曾往霍玉殊那邊行去,而是折轉回來走到案几旁邊,摸起一張奏摺細看起來。
——霍玉殊這般安排,顯然是信任霍容與處理政事的能力,也信任秦楚青能夠將他的字跡仿好。既然他不想讓人知曉他的病情,那麼他們如今先將這些處理完善為好。其餘的,等他痊癒後再與他算帳!
霍容與不願秦楚青一直陪在身側等他口述講出奏摺上應當如何書寫。那樣的話,太過勞心勞力。他就讓人裁了一小塊一小塊的紙張,在紙張上寫下批閱的話語,夾在已經看好了的奏摺中,又秦楚青自去玩別的。那樣一來,等他將要盡數處理完畢,再讓秦楚青統一謄抄便好,無需總是陪在旁邊耗費心神了。
秦楚青卻也沒去花園中遊逛,而是去了霍玉殊的屋子看他情形如何。
少年雙眉緊皺,薄唇抿得很緊。不時地微微一顫,從中露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呻。吟。可見痛楚極深。
不過,先前兩頰那不正常的紅暈已然淡了許多,只留下了淺淺的米分色,看上去倒不似先前那麼兇險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霍玉殊好似病症又重了些。臉上的紅色濃重了不說,溫度也比之前掌燈時候要稍微高了些。
宮人驚得有些慌亂,林公公更是如此,急得團團轉。
倒是霍容與和秦楚青看上去十分鎮定。
秦楚青依然安排了人各自去忙,又肯定地說道:“雖然如今溫度又回升了些,但比起昨兒的晚上應當降了不少罷?那便是在痊癒之中了。待到明日,或許便會痊癒了。”
她的不慌不忙和和煦的聲音讓大家鎮靜了不少。緩過勁兒來後,宮人們便自去忙碌了。
用過晚膳後,霍容與便陪了秦楚青去往偏殿歇下。看著她睡熟了,霍容與就回了霍玉殊的寢殿,拿了奏摺來繼續批閱。每隔小半個時辰,便會擱下紙筆,過去看一眼霍玉殊的情形。
原本夜深之後還持續發燙著,誰知第二日第一聲雞鳴響過後,熱度居然真的在慢慢降下來了。待到晌午時分,已然和常人體溫差不多。
眾人欣喜若狂。有幾個膽量小的,直接哭了出來,悄悄抹眼淚。
林公公在旁不住念叨‘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引得他的倆徒弟小葉子和小文子不住在旁勸他:“師父,您這麼感謝老天?管用?倒不如謝謝王爺和王妃。”
林公公緩過神來,趕緊去道謝。
秦楚青也因霍玉殊的轉好而鬆了口氣,見狀說道:“謝甚麼?一家人,太過客氣了些。”又與眾人說道:“如今雖見好,卻都要繼續警醒著些。往後更要仔細謹慎伺候著。”
眾人知曉霍玉殊這只是見好,而不是真的痊癒。若要確定已經脫離這次兇險,還得過些時日才好。忙好生道“是”。
殿閣內重新歸於平靜,各人自去忙碌之時,有宮人來稟,說是成太妃聽聞敬王爺和敬王妃來了宮中,特意遣了人來請去她那兒用午膳。
霍玉殊自即位起,對待先皇留下的後宮眾人便極其周到,吃穿用度一點不曾少了誰的。但他素來不愛與人打交道的那些繁文縟節,自然未曾和後宮中的太妃太嬪們過多接觸,只是因了蘇國公府和霍玉暖的關係與成太妃、董太嬪接觸多些。
自前些年蘇國公府倒塌,董太嬪覺得霍玉殊、霍容與還有秦楚青太過於刻薄寡情了些,便鎮日裡守在宮室之中不願與他們走動。故而這次霍玉殊病了,雖然各個宮裡都曾派了人來問候,卻大都只是應付了事,並無多少感情在其中。
只成太妃不同。特意遣了人來請霍容與和秦楚青,顯然是打算好生問一問。
霍容與有奏摺要批閱脫不開身,秦楚青便獨自去見了成太妃。
她仔細想過,若是不去,怕是成太妃心生疑慮,更加不妥。倒不如坦坦蕩蕩過去,與對方說出個中緣由,往後便也無需過多解釋了。
果不其然。喝了兩盞茶吃了一碟點心後,成太妃便將跟前伺候的人盡數遣了出去,問道:“聽聞你和容與都來宮裡住著了。可是陛下的病症有所不妥?”
秦楚青知曉成太妃是真心關心著,但一是為了不讓成太妃擔心,二來也不想讓霍玉殊病重一事有傳出去的可能,故而喟嘆道:“陛下最近身子不適,脾氣愈發執拗起來,連藥也不肯吃。宮人們勸不住,我和王爺便暫時留宿宮中,也好勸著陛下些。”
先前霍玉殊察覺身子不對勁的時候,已然讓御醫們看診過。這些年他斷斷續續都為心疾所擾,自然也常請了御醫去看。只是這次病得兇險了之後,除了那一兩位心腹御醫,旁人都未曾得見聖顏。
因此聽了秦楚青這話,成太妃倒是未曾多想,只想著許是如同以往一般霍玉殊的心疾犯了,如今敬王爺夫妻倆能勸著他吃些藥也是好的。但思及秦楚青的身子,又覺得霍玉殊和霍容與太過不顧及她。不由怨道:“那兩個孩子也真是的。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怎能由著你亂跑?”
秦楚青笑眯眯問道:“那不如我回了王府去,讓王爺在這裡勸陛下?怕是陛下愈發不肯吃藥了。”
一句話把成太妃給逗樂了。
這天下人怕是全都知曉皇上和敬王爺不和。如若敬王妃不在,那兩位怕是能鬧得翻了天去。
成太妃明了秦楚青的顧慮,拍了拍她的手,道:“雖然要勸著他們,你也應當多顧及自己一些。莫要讓這些事情擾了大事。”
“太妃無需擔憂。陛下不過是因著遲了些日子吃藥所以耽擱得病情有點加重,這幾日勸了他好生養著,過些天便也好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哪就累著我了?”
與成太妃將這理由‘說清楚’後,自那日起,便甚少有人再打探霍玉殊的病情了。大家都知曉霍玉殊身子不適,又知曉是敬王爺夫妻二人幫著勸了陛下好生休息,便只將奏摺捧上,再關切問幾句,再不敢多言,只等著陛下痊癒後,一切恢復如初。
在這期間,秦楚青去尋找霍玉鳴之前讓霍容與相幫的那件事情也有了眉目。北疆那位擅長婦人病症的大夫已經到了京城。
這位万俟大夫年過半百,身子硬朗壯實,和仙風道骨的梁大夫年歲相差不甚多,但因著說話聲音洪亮,大碗吃飯大口喝酒,不瞧那花白的鬚髮之時,看上去倒像是個年輕人一般。
他一到京城,就去了敬王府尋周黃——當初快馬加鞭送信去北疆的,便是四衛之一的周黃。只是信件送到後,万俟大夫就將周黃給趕了回去,只言自己要獨自上路,不願被人在旁看管著。
如今既是到京,王爺又不在王府內,他自然而然地就去尋那姓周的小子去了。
霍容與接到這個消息後,親自出宮去見了万俟大夫一面。安排好万俟大夫在敬王府住下,將請他幫忙看診之人的身份講了,又言說自己近日無閒暇,過幾日再來請万俟大夫吃酒。
万俟大夫哈哈大笑,“你們這兒就是規矩多。王爺何須如此客氣?有事只管忙去!我給那家的太太看過之後,還得給她調養一段時日,必然無法太早離去。王爺請的這頓酒,我是無論如何都能吃到的!”
事情既已說定,霍容與便回宮裡去。誰知將要入宮門時,卻見旁邊有輛熟悉的小馬車停在外頭。赫然便是霍玉暖常用的那輛。
霍容與本未放在心上。在莫天來接過馬兒韁繩的時候,不過隨口問了句霍玉暖為何而來。誰知莫天說出的答案卻是全然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小郡主來求見陛下,聽說,是為了伯爺家小少爺的事情。”
第166章
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霍玉殊已經好了許多。每日裡抽出兩個時辰下床走動,其餘時間在屋子裡歇息,閱讀書卷。
秦楚青看他狀況雖有改善,卻未痊癒,不敢大意,依然和霍容與守在宮裡。霍容與處理朝中事務,秦楚青負責後宮事項。只是每日裡的重大事件,均和霍玉殊商議後再做決定。
一來二去的,霍玉殊又懶得多管了。只說自己需要休息,讓他們兩人自行定奪就好。
看了看他那蒼白至極的臉色,敬王爺和敬王妃兩人思量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過多責怪他。但依著梁大夫的吩咐,讓宮人陪了霍玉殊每日裡都固定時辰緩步慢性,散心的同時,也讓身子強健一些。
霍玉暖來尋霍玉殊的時候,正是他去御花園散步的時辰。
先前霍玉暖便聽聞霍玉殊病了,本想即刻便來探望,無奈聽自家父親說陛下誰也不見,於是將滿腹的擔憂擱在心裡,沒有前來。今日遇到了一件事,她心中忐忑。知曉霍玉殊偶爾會在御書房裡面見百官了,就急匆匆地坐了車子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