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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蘭姨娘,如今又是老太太。
兩人所為的,不過是同樣的事情——先前的女孩兒們,被秦楚青‘欺負’了去。
只不過蘭姨娘前來,是為了女兒秦如薇。而老太太,除了秦如薇外,更多的恐怕是為了嫡親的孫女兒秦如茵。
“我今日被人誣衊了一遭,心情不好,身子不慡利,恐怕沒法去見老太太了。”秦楚青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還望她老人家寬心,莫要因了我一次兩次不過去,就氣壞了身子。”
桃葉不甚明了地抬眼看了看秦楚青。
——臉色紅潤,皮膚白皙,雙眸晶亮神采煥然。不像是身子不慡利的模樣。
她眨眨眼,正思量著怎麼接話,旁邊陳媽媽說道:“我記得煙羅說過,你喜歡吃冰糖肘子?”
“哎,是。”桃葉望向陳媽媽,小聲地應了一聲。
只是身為僕從,那菜不太容易吃得到。
陳媽媽說道:“姑娘心善,今日給大家添的都是好菜。聽聞你們幾個里有愛吃這道菜的,就特意囑咐讓廚里也做了這一個。”
秦楚青抬眸看了眼陳媽媽。
其實,添的菜有哪一些,她是沒去過問的,全憑陳媽媽做主。丫鬟們的喜好,她也並不知曉。
陳媽媽這般說,卻是特意讓桃葉記住秦楚青的好,讓桃葉來感激秦楚青。
桃葉聽聞後,快速想了一瞬。而後歡快地應了一聲,朝秦楚青好生行了個禮,疾步走出了屋子後,就小跑著趕緊離去。
陳媽媽這便淨了手,繼續去給秦楚青剝果子了。
秦立謙和秦正寧今日都十分忙碌,卻還派了人來留意秦楚青這邊。
秦楚青生怕他們擔憂,誤了他們的事情,特意遣了人去與父兄說,自己今日無礙。
可到了晚膳前,秦正寧還是親自過來了一趟。瞧見妹妹果然無事,他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晚,院內氣氛和樂,主僕盡皆歡喜,很是融洽地度過。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就又派了人來叫秦楚青。
“……其他幾位姑娘都到了,唯獨缺了八姑娘。老太太說,顧及八姑娘的身子,特意等人都到齊了才來叫您。”來傳話的丫鬟恭敬說道。
秦楚青望了望外面天色。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辰,姑娘們應當才剛剛起身才是。怎地就成了‘都已經到了’?
她笑了笑,道:“好。我立刻就過去。你先回去罷,省得老太太等急了。”
待那丫鬟走後,煙羅擔憂地問道:“姑娘當真要去?”
昨日裡姑娘拒了老太太那一次,這一回,老太太怕是要生氣的。
秦楚青笑道:“無妨。我還不至於怕了她們。”
總歸是在一個府里。躲能躲到甚麼時候去?
不如大大方方應戰。
昨日不去,是懶得搭理她們。而且,老太太的命令,她沒道理依命去執行。
今日歇息了一個晚上,精神不錯。姑且去看看這些人又想鬧出些甚麼來罷!
而且,她還有一事不明。
昨日陳媽媽和她陳述過利弊,在這後宅之中,女兒家的名聲,是極其重要的。若是有了污點,怕是都要連累到自家姐妹。
她們一心一意想要誣衊她,到底為了什麼?
就不怕連累到她們自己麼?!
煙柳吩咐小丫鬟端了早膳來,低聲道:“姑娘真要現在就過去?不如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急於一時。”秦楚青說道:“慢慢來。”
老太太催她催得好似很急,可若是不出意外,應當是想給她下馬威的。
所以,她還真就不急。
遣了人去各處悄悄打聽,秦楚青方才坐下來,慢條斯理用膳。
吃了七分飽將食物撤下後,遣去的人就也回來了。
聽了她們的回稟,秦楚青心中有了數。在屋子裡又看了會兒書,眼瞅著天色大亮再不出門就要烈日當頭了,秦楚青才不慌不忙地出了屋。
中間老太太遣了人來催過幾次,都被陳媽媽三言兩語給擋了回去。來人連秦楚青的面都沒見著。
秦楚青算準了時候,行至老太太院子門口時,剛好遠遠地看到比她來得還晚了一點點的五姑娘秦如茵。
秦如茵也瞧見了秦楚青,頓時火冒三丈,登時就要大跨著步子來與她爭論。卻被一旁同來的四姑娘秦如燕不管不顧地拉住了。
“姐姐,父親叮囑過我們,萬事不可衝動。”秦如燕急急勸道。
“怎麼著?被人欺負到頭上來,還想忍氣吞聲不成?你平日裡不聲不響地當悶葫蘆慣了,自然能受得住這口氣。告訴你,我不行!”
“不是忍氣吞聲。”秦如燕看了眼遠處神態自若的秦楚青,低聲道:“妹妹可還記得,哥哥說過,那敬王相貌極其出眾?昨兒五弟弟也說,與八妹妹相見的男子,甚是俊美,氣度出眾。若當真是敬王,那怎麼辦?”
她親耳聽秦正磊說起過,那敬王護八妹妹護得緊。就連一杯熱茶潑過去,都能替她擋了。
如果真是這樣……
“你以為那死丫頭會說實話?”秦如茵哼道:“她也太高看自己了。當初敬王幫了她一次,她就鎮日裡幻想著王爺高看她。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樣!”
說到這兒,秦如茵想到秦楚青那漂亮的樣貌和窈窕的身段,不由一哽,話再說不下去。重重哼了聲,再不言語了,急急往前行去。
秦如燕雖年長些,卻因是庶出,不敢和秦如茵硬抗。見勸不住她,也不敢再多言。只能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秦楚青進屋時,屋裡不過才六姑娘秦如薇和七姑娘秦如鶯兩個。她坐下片刻後,五姑娘和四姑娘才一前一後進了屋。
姑娘們剛一到齊,老太太就從內室行了出來。
看見秦楚青,老太太將手中珠串捏得死緊,硌疼了手,方才緩了口氣,沉聲說道:“青姐兒如今愈發乖張了。我三番五次遣了人,竟是請不動你。”
秦楚青說道:“老太太可是冤枉我了。我自早晨醒來,就緊著趕著,為的就是能早些來見老太太。方才還怕自己晚了,瞧見五姐姐還在我後面,這才放了心。”
老太太聽聞她最後一句,望向秦如茵。
看到祖母利箭一般she來的目光,秦如茵微微低了低頭,很是不服氣。
——她平時來請安的時辰,比今日還要晚一些些。今兒明明聽了祖母的話提早了一點前來,怎地祖母還要生氣?!
女孩兒們給老太太請了安後便又坐了回去。
老太太捻著手裡的佛珠串,半垂著眼,片刻後,問道:“聽說,昨兒你們姐妹們起了爭執?到底怎麼回事。”
秦如茵正要開口,老太太瞥了眼秦如薇,道:“薇姐兒最懂事,你說。”
秦如薇就將昨日的事情大致講了。
只不過,她們攔住秦楚青不依不撓地潑污水質問,變成了‘好生詢問’;而秦楚青為了回去,讓人執了竹竿唬住她們為自己開路,變成了‘不分青紅皂白隨意拿著棍子打人’。
不過幾個詞句的變化,表達的意思,卻已經全然變了。
秦楚青但笑不語,由著她瞎掰。只是每多聽一句,眸色便愈發黝黯。
待到秦如薇盡數說完,老太太突地出聲喝道:“青姐兒!你竟在外頭與男子私自相會,可是一點臉面都不顧及了!”
秦楚青淺笑道:“老太太還未查實,就隨意將‘私會’的名頭扣在自家女孩兒頭上,怕是不妥罷。”
“不是五弟親眼看到了麼?”秦如薇在旁輕聲說道:“難道八妹妹連自家兄弟的話都信不過?”
秦楚青唇角勾起個譏誚的弧度,斜睨了秦如薇一眼。
老太太怒道:“青姐兒若是還顧及秦家和楚家的臉面,就趕緊將那人的姓名報來!不然的話,這種醜事傳了出去,兩家都護不住你!”
秦楚青沒料到老太太不僅拿伯府來壓她,居然也楚大將軍府也搬出來了。
心中不悅,她也懶得擺出好臉色。抿了抿唇,道:“我說過了,那是敬王。”
“敬王?”秦如茵完全不理會秦如燕的一再眼神示意,不屑地嗤道:“莫要因了他人在北疆,就故意拿了他來作說辭。我就不信你有本事能證明昨日和你說話的就是他!”
秦楚青平靜地笑笑,“既然是事實,我為何無法證明?當時小六也在。你們可以叫了他來,一問便知。”
昨日秦正陽和她一道出去,眾人如何不曉得?自然早早就派了人去問過秦正陽。
秦正陽十分肯定地說,那男子就是敬王。
可是……沒人信他。
在本家的時候,秦楚青是如何護著秦正陽的,眾人早已知曉。她們只道是秦正陽早已得了秦楚青的命令,非要一口咬定那是敬王,與秦楚青統一口徑。
如今聽了秦楚青的話,屋內幾人相識一笑,目光中皆是瞭然。
秦如薇柔柔說道:“就算王爺人在京城,八妹妹你也不該如此行事。”
她苦惱地皺了皺眉來,低嘆道:“雖然王爺護過你一次,但,倘若你非要將他拖下水,污了他的名聲,想來,王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妹妹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免得到時惹怒了王爺,反倒是給伯府招了禍。”
字字句句,看上去好似在為秦楚青著想,卻是一口咬定秦楚青說了假話,與秦楚青‘私會’的男子,另有其人。
秦楚青閒閒地靠在椅背上,單手支頤打量了她兩眼,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
秦如薇聽了她這譏諷之意十足的話語,臉上的愁容絲毫不減,反而更深了兩分,“妹妹身為嫡女,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與伯府相關聯。我也是擔憂妹妹、擔憂伯府,方才多說了這幾句。還望妹妹仔細思量,莫要再使性子了。”
秦如茵亦是在旁接道:“你自己隨便亂說就也罷了,到時候若是牽連到我們,我們可饒不了你!”
老太太方才任由女孩兒們指責秦楚青,半個字也不說。待到現在她們的話基本上說完了,方才不痛不癢地輕喝道:“夠了。都是自家姐妹,互相多包容些。青姐兒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們做姐姐的,稍微容忍下。”
秦楚青扯了扯唇角,極輕地嗤了聲,說道:“照你們的意思,我是鐵板上釘釘地說了謊了?”淡淡地掃一眼秦如薇和秦如茵,“可嘆我昨日還留了餘地,雖說你們不知天高地厚,卻也只拿著棍棒唬一唬你們,並未將事情做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