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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太太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她額頭一下,氣道:“你以為你將話給阿青說開,是替阿青著想?她一個姑娘家,自然害羞,聽了自然要躲著。你卻不想想,她家中沒了母親,只父兄兩個大男人,有誰能替她操心這些?再說了,逢剛哪裡不好?你們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張太太又是極好相處的。張家這樣的人家,若是錯過了,可沒有下一個!”
楚新婷想想,也有道理。可是一想秦楚青那么小,對男女之情完全懵懂,又有些心疼,訥訥地小聲說道:“可是,如果逢剛不喜歡阿青,又或是阿青不喜歡逢剛,那該怎麼辦……”
說到這個,楚太太頓時一愣,有些慍怒,“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
楚新婷訕訕笑了笑,道:“許是話本看多了罷。”
楚太太與她一同往外行去,說道:“這話不要對阿青說。她才多大。若是知道你對她說了什麼渾話,伯爺和世子第一個不饒你!”
楚新婷本還有話要講,聽聞楚太太提及秦立謙和秦正寧,到底沒轍了,垂頭喪氣地跟在楚太太身後,往宴會之處行去。
由於是家宴,到來賓客皆是與楚家有親的,眾人相處起來,頗為和樂。
秦楚青的位置剛好和楚新婷、張逢英挨著。三個女孩兒湊在一起,倒也熱鬧。
特別是楚新婷。
家中本就她一個女孩兒,寂寞得緊。如今有了個和她親的妹妹,恨不得疼到天上去。秦楚青表現得對哪道菜喜歡一些些,她就趕緊吩咐人再擺上一盤來,生怕秦楚青不夠吃。
張逢英在旁看的有趣,不時掩口笑看楚新婷。
楚新婷不理會她,不住勸秦楚青多吃點。
“……你看你,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就是容易任人揉捏的。長高點長壯點,也就沒人敢欺負你了!多吃些罷!”
先前她怎麼說,張逢英都沒開口。聽了這一句,終究是忍不住了,正了正神色忙去拉楚新婷,說道:“你可別。阿青這樣剛剛好。你這樣硬塞下去,遲早要腸胃不適的。”
“真的?”
楚新婷瞥了眼遠處張逢剛那高大的模樣,再看看秦楚青瘦弱的小身板,怎麼都覺得不放心。忍不住又夾了兩塊糖醋排骨,摞在了秦楚青碗裡堆成山的菜餚上。
“不行!還是得多吃些!我娘說了,我就是從小吃飯好,才力氣比尋常女孩子要大的!”楚新婷十分肯定地說道。
秦楚青看著碗裡的那些菜……
嗯。夠自己吃個兩天了。
於是乾笑兩聲,“太多了。我還是少吃點罷。”
“不成!你想以後被欺負麼?”楚新婷再看一眼張逢剛高大的模樣,再次狠下心來。
秦楚青不知楚新婷心中的擔憂。
她暗自思量了下,深覺自個兒無論碰上甚麼敵人,都不太有吃虧的機會。
……不過,敗在自家人的手裡,倒是極有可能。
看看成堆的菜餚,再看看楚新婷堅定的神色,秦楚青默了默,苦著臉眼巴巴地望向張逢英,用眼神無聲地向她求助。
張逢英瞧她這模樣有趣,說什麼也不肯替她求情,趴在手臂上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秦楚青默默扭回頭去,咬著牙另想其他招式。
正當她暗自思量著要不要把哥哥請來擋槍時,最後還是楚新婷自己看著秦楚青那苦哈哈的模樣先不忍心了,擺了擺手示意她隨意就好。
秦楚青這便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夾了塊蓮藕,一臉怨氣地小口小口吃著。
誰知張逢英笑得愈發厲害了。
秦楚青無奈,正要與她好生說幾句,卻有急切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語。
一個丫鬟匆匆來尋楚新婷,面上都是汗,看上去很是焦急。
她跑到楚新婷的跟前,想要附耳細說。
楚新婷卻不耐煩,說道:“阿青和逢英都是自己人。有甚話不好講的?儘管說來。”
丫鬟偷眼瞧了瞧秦楚青,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先前在門口不肯走的那位秦姑娘,暈倒了在了大門前。門房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問問看姑娘們的意思。”
第80章
“怎麼暈倒的?”楚新婷急急問道。
宴請的時候在家門口發生這種情況,可不是什麼好事。
丫鬟回想了下,說道:“門房的人也說不清楚。只道她是在那大門外頭徘徊著,也沒多加留意。迎了兩個客人後,再一回頭,就見秦姑娘已經躺在了街上,怎麼都叫不醒了。”頓了頓,有些遲疑,“許是過了暑氣也說不定。不過如今天氣涼起來了,又有些不像。”
聽到‘過了暑氣’幾個字,秦楚青不由一笑。待她說完,便道:“這話說的是。天氣已經涼轉了,怎還有人會過了暑氣?”
楚新婷一聽人暈倒了,有些心軟。雖然很厭惡秦如薇的做派,考慮過後,終究還是說道:“既是如此,抬她入府里的客房先歇息片刻罷。”
小丫鬟正欲領命離去,被秦楚青出聲攔住:“且慢。”
看她停下步子了,秦楚青轉向楚新婷,說道:“這般不太妥當。今日賓客來府,她若醒了後獨自亂闖,如何攔得住?”
聽了秦楚青說的話,楚新婷這便想起先前秦如薇堵在大門口非要進來送人物品一事。
那樣執著,那樣咄咄逼人,那樣不擇手段。若她醒了,說她會安安穩穩待在屋子裡不亂跑亂動,恐怕是沒人會信的。
“那該如何是好?”楚新婷看了看身邊的張逢英,有些猶豫,“總不能讓她在那邊一直躺著罷?”
烈日曬著,涼地上躺著,沒病也能折騰出病來了。
秦楚青笑道:“斷然不會那般。其實,將她送回府里最為妥當。單說她是在將軍府外暈倒的,將她送回去便是。”
她想了想,又道:“送我過來的車馬尚在將軍府候著。可由他們先將她送回伯府,晚一些再來接我,時間綽綽有餘。”
說秦如薇是在將軍府外暈倒的,便是證明她的暈倒和將軍府無關。由伯府的車子送回去,便更能確保她不會借了在楚家車子上的時候惹出亂子來。
這就把將軍府完全脫了出去。
至於伯府……
秦如薇天天在那裡鬧騰算計,又有何用?半天也翻不出個花兒來。
楚新婷聽出秦楚青的用意所在,瞭然地笑笑,執了她的手說道:“就依你說的辦。”
兩人在這邊商議的功夫,一旁的張逢英拉拉楚新婷的衣袖,輕聲問道:“你們說的,是不是先前將你叫去了門口的那一個?”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們還沒來,她並未知曉具體的經過。
說到先前的遭遇,楚新婷到底無法當做沒發生過,頓時露出厭惡的模樣,甚是無語地點了點頭。
“正是她。”楚新婷附耳說道:“她當時還說要送人東西來著。”
“那她穿的是甚麼顏色的衣裳?”
楚新婷已經不太記得,倒是秦楚青還有印象,細細與張逢英說了。
張逢英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今日前來,哥哥本是騎馬而來。快要接近將軍府的時候,哥哥收到了一封旁人送來的短箋。二話不說,棄馬乘車,和她一同坐車而來。
臨近將軍府的時候,兩人都看到有個姑娘在大門外徘徊著不住打探。
門房的人顯然不耐煩了,卻心有顧忌未將她明著攆走。
哥哥就叮囑了車夫,通稟的時候不報張國公府,報他們的外祖家、張太太的娘家。
他們時常來將軍府做客,門房的人早已熟悉。這般一說,哪還有不曉得車裡是誰的?
見到秦如薇還在旁不走,門房自然沒有將張國公府高聲說出,只悄無聲息地將他們的車馬迎了進去。
張逢剛沒細說緣由,張逢英便沒太將那件事情擱在心上。
只是,哥哥刻意避開那個姑娘的模樣,她卻是留意到了。
如今聽楚新婷說了這事兒,前後一聯繫,她有些明白過來。再細問了楚新婷幾句,登時更加明了,忍不住恨聲道:“想她這般做派,怕是打定了注意要纏上哥哥、纏上國公府罷!”
想表達謝意送東西,大可正大光明送到國公府去,何必要湊著旁人宴請的時候來‘偶遇’?!
分明是存了別的心思!
張逢英恨恨說完,話音落下,方才想起大門外暈倒的那個是哪家的。
她忙向秦楚青道歉:“好妹妹,我並非針對你們家,而是……”
她有些不知該如何說方才妥當。
秦楚青心中瞭然,安撫地笑笑,道:“無妨。本就是她有錯在先,你又何須心懷愧疚?”
楚新婷在旁聽了兩人對話,方才恍然大悟,低低問道:“她居然打的是張國公府的主意?”
“九成九是了。”張逢英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譏誚的淺笑。
楚新婷更為惱怒,不待再行商議,當先就打算遣了人去將秦如薇趕緊送走。
誰料還未來得及吩咐下去,張逢英便制止了她,“等下,先別。”
楚新婷聽聞,大為不解,疑惑地望向張逢英。
張逢英眉目冷然地望了望大門方向,思量片刻,說道:“先不將她送去。把她安置在客房罷。”
楚新婷有些急了,“可是——”
“她既然盯上了國公府,不絕了她的念頭,怕是不肯罷休。既然如此,倒不如乾乾脆脆地一次說清,也省得留著這麼個後患日日如鯁在喉。”
她雖看上去舉止溫柔大方,但到底是將門之女,慣愛乾脆利落、永絕後患。
秦楚青和楚新婷亦是贊同。商量過後,此事便這般定了下來。
秦如薇被抬到了府里最偏的一個院子,遠離眾人宴請之處。且,這兒不似小花園那般環境清幽,而是極其荒涼的一處。雜糙散長,藤枝蔓生。
實打實的偏僻無人。
秦如薇聞到了屋子裡久無人住的cháo霉味道,又感覺有灰塵吸入鼻中,當真是忍耐不住。一聽人聲漸遠,婆子們已經走開,這便幽幽轉醒。
環顧四周,是一個十分工整的屋子。雖然時不時打掃過,屋子裡並不髒亂,可處處都透著一股無人居住的沉悶感。
秦如薇撇了撇嘴,也不在意。扶了下頭上髮簪,便準備起身下榻。
“怎麼?這兒還入不了你的眼麼?”
不遠處忽然傳來人聲,登時將她嚇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