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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來人可是大事。林公公一進大門,就有僕從忙不迭地悄悄往四處去通知主子們。
秦正寧聽說之後,很是詫異。正往前面去迎,又有僕從匆匆過來,將林公公與秦立誠、秦立語的對話講了。
秦正寧這便慢下了步子,將事情前後仔細思量一下,又將霍玉殊待秦楚青的方式一一琢磨了番。
驚疑不定過後,他得出一個結論。停步躊躇片刻,忽地轉了身,若有所思地朝著自己屋子行去。
秦楚青自然也得了消息。
陳媽媽先聽說了此事。
秦楚青本在榻上小憩。忽然就聽陳媽媽在床邊急切地輕聲喚她。
自家姑娘生了病,若是尋常事件,陳媽媽定然能掩就掩過去了,斷不會將秦楚青吵醒。而且,還是那麼堅定地非要這樣去做不可。
秦楚青迷迷糊糊地意識到,或許是有大事發生了。雙眼猛地睜開,倒是將床邊的幾人給驚到了。
她慢慢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身上竟然出了一身的薄汗。緩緩下了榻,行走幾步,不由暗喜。
老大夫開的方子頗為有用。雖然兩次小睡都睡得不甚踏實,但這次醒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身子也沒那麼乏力了。
時間不等人。
秦楚青由煙雲伺候著淨手淨臉,湊著這個空檔,將事情細細問了。
得知林公公帶了聖旨過來,而且來的目的和她的親事有關係的時候,秦楚青驚愕之下猛地抬頭,顧不上其他,水漬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落到了脖頸處,潤濕了衣襟。
煙月忙去拿布巾給她細細擦拭。
秦楚青卻顧不得這許多,趕緊問了現今的時辰。
煙柳一直留意著這個,在旁立刻稟了她。
秦楚青慢慢坐到椅子上,扯過布巾自己擦了把臉,又鬱郁地將它丟到了桌上。
——上次霍玉殊忽地反悔,硬生生改了時間讓她即刻進宮,她已經違背了他的意思一次。
這一次,若是既想不遵從聖意又要保住全家,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她如今不過是個後宅的女兒家。沒有任何可以抵抗霍玉殊的能力。為今之計,只有想法子讓霍容與來和霍玉殊抗衡。
偏偏……
偏偏此時距離霍容與離去,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如果立刻遣了人去追他,一去一回,最快也得需要三個時辰多。待他趕到,也已經事成定局了。
該如何是好?
秦楚青暗暗嘆氣。
當真是世事無常。總會有些事情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超出自己的想像,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奔騰而去。
比如現在。
一想到如今的狀況,她頓時覺得頭痛再次加劇了。忙在再次腦袋犯沉之前和陳媽媽好生說了,急急叮囑她安排妥當的人趕緊去追霍容與。
說話間,秦楚青忽地想到一事,趕忙問道:“爹爹如今可是還未曾歸來?”
“是的。”陳媽媽緊張地說道:“伯爺去了莊子上。剛剛林公公來了後,世子爺已經遣了人去通知伯爺了。不過莊子那麼遠,伯爺若想趕回來,怕是還得一段時間。”
“這便好了。”秦楚青忽地覺得又有了一線希望。
她沉吟片刻,去到一旁案几上,用小箋快速寫了一封簡訊,仔細折好放入信封,又用軍中的法子給封了,這便喚了煙羅過來,悄聲叮囑她一番。
陳媽媽和煙柳她們只看到主僕二人低聲細語,卻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
不多時,秦楚青又將一物悄悄塞入煙羅的手中。而後煙羅就快速出了屋子,匆匆而去。邊小跑著,邊不時看著周圍的動靜。仔細掩好了懷裡的東西,半分也不露出來。
看著這丫頭機警的模樣,秦楚青這便稍稍安心了些許。
——她這信,是讓煙羅想了法子交給敬王府六十四護衛的首領的。
接旨之時,伯府的當家人明遠伯秦立謙是要在場的。為今之計,只能想方設法讓人去拖住秦立謙,放慢他回府的腳步。這才能夠爭取到足夠霍容與回來的時間。
四衛已經跟著霍容與出了京。她只能賭一賭,看看憑著霍容與送她的信物,能不能請得動六十四護衛里的人出手相助了。
雖然希望渺茫,但,總得試上一試。
陳媽媽見煙羅不聲不響就跑了,這便行了過來,問道:“姑娘有何事吩咐她去做?這丫頭莽莽撞撞的,別是辦壞了事。”
秦楚青笑道:“我一聽這消息,頭痛就又厲害了。讓她去尋了老大夫,再給我抓些藥來。左右大夫知曉我的病情,自會開了合適的方子,倒也無礙。”
她先前特意叮囑了煙羅,做了那件事後,折回來的時候再去趟老大夫那裡,拿副藥回來。省得惹了有心人的注意。
秦楚青倒不是刻意想瞞著陳媽媽。
只是陳媽媽總是多慮。若陳媽媽知道她為了拖延時間,竟是尋了人去刻意阻撓伯爺歸家,這位忠心護主的婦人怕是要一直有心掛念。
倒不如先不告訴她。待到看看事情如何發展了,過後再與她細說。
……
霍容與帶了四衛,一行五人策馬而行。
偶有跋涉的行人聽到馬蹄聲望過去,也只來得及看到五個拍馬而行的人影一閃而過,再想細看,卻瞧不到人了。
因著這次是處理餘黨之事,刻不容緩。一出伯府,霍容與他們便直接上了路。駿馬疾馳,不多時,遠離了京城。
穿過樹林與田野,路過一處河流時,周黃揮鞭朝著那邊指了指,揚聲說道:“主子,過了這條河後,三個時辰內怕是沒有那麼充足的水源和肥沃的糙了。”
莫天想了想,好似當真如此,便在旁喊道:“不如停下來歇一歇?”
馬兒跑累了也是需要休息的。
若是一路上都不吃不喝一直拼命地趕,馬匹受不住,到了後面定然速度會慢下來許多。到時候反倒會耽擱行程。
霍容與放眼環顧遠方四周看了看周遭環境,這便“嗯”了一聲,同意了周黃的提議。
一行人朝著河流處奔去。到了邊上,便勒馬下來。
這些都是跟著幾人多年的駿馬,早已認主。不需要特別拴著,只管放開了韁繩,它們自會在附近飲水吃糙,不會隨意亂跑。就算離得稍遠些了,只要主子打個呼哨,便會立刻跑回來。
趁著馬兒補充水和糙的這個空檔,莫天在水邊的糙地上尋了乾淨的地方,喊著大家坐了下來。
雖說幾人都是出身極好的公子哥兒,但他們都從軍多年,早已習慣了湊著空閒時間隨便吃點乾糧就解決掉一頓飯。這個時候也不例外。
莫玄從馬上拿下水囊和乾糧,遞給大家。五人便聽著這潺潺流水聲,隨意地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吃著這一餐。
周地三兩口將東西吃完,拍了拍手,躺倒在地,枕著手臂望向天空。
周黃見莫天去了霍容與身邊商議事情,就挪到了莫玄耳邊不住念叨著。任憑莫玄拋他多少個冷眼,也渾不在意,依然在旁邊絮絮叨叨。
莫玄這就有些不耐煩了。正要扭頭喊周地過來,幫忙解決掉這隻蒼蠅。旁邊周地卻是神色微微一變,嚼著糙葉的雙唇突然停了下來。
周黃在百忙之中依然留意到了周地的這一絲變化,趕緊巴拉巴拉結束了和莫玄說的前一句話,傾身過去揚聲問周地:“哎,小地,怎麼了這是?被太陽曬著了?”
今日天氣不錯。烈日當頭,將這大地照得明晃晃地亮。
正因如此,馬兒才缺水得更快。因此這一次歇歇是必不可少的。
周地抬起右手微微遮了下眼睛,眯著眼朝四周天空瞧了半晌,雙唇動了動,突地將糙葉吐出,哼了聲道:“曬?過上些時候,怕是就要挨淋了。”
“挨淋?”周黃抬頭看了看當空的大太陽,“不能吧。這不晴著呢。”
“你也說了是現在正晴著。晚一些,就不一定了。”
周地對著北方瞧了些許時候,沉吟片刻,道:“約莫再一個多個時辰,這雨就要落下來了。”
莫天剛和霍容與結束了一段對話,往他們這邊行來。見兩個人又在那邊抬槓,忍不住說道:“你倆消停點罷。這麼大的太陽,人都要曬乾了。這樣吵吵下去,怕是撐不到目的地你倆就要嗓子爆裂倒地不起了。”
周黃厭棄地哼了一聲,道:“有這麼咒哥哥的麼?”
周地在旁冷哼,“如果不趕緊走的話,不需要曬乾,光是大雨淋,就要把你給砸暈了。”
莫玄這才抬眼看過來,“這兒等下會下大雨?”
“是。”周地肯定地道:“非常大。騎馬趕路怕是不能成了。”
周黃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半仙,怕了你了。這兒就算過些時候要下大雨、大大雨,也和咱們沒關係不是?就算是等馬吃飽喝足了再趕路,等會兒咱們也都不在這裡了。要去的地方不下大,那就成。”
說罷笑嘻嘻地朝周地貼了過去,“是吧?小地地?咱們總不能隔上幾個時辰還回這裡吧。”
周地沒好氣地把他往旁邊一推。
誰料旁邊一個白色身影突然閃現,周黃這一下,就差點撞了過去。
唬得周地忙又拉了他一把,將他往回猛拽。結果用力太過,周黃又沒防備,直接朝前跌去,趴到了地上。
他跳將起來剛要指了周地怒斥,扭頭瞧見霍容與一臉寒霜的模樣,頓時嚇清醒了,忙問道:“主子,這是怎麼了?”
霍容與卻不理他,只定定地問周地:“過些時候,這裡會下大雨?騎馬趕路都不成?”
周地不知霍容與這般是為何,忙答道:“是。”
“會下多久?”
“少說也得個一天一夜吧。”
霍容與面上寒色更甚。
周地會觀天象。所以,他相信周地所言非虛。
可是,據他所知,有一個人也擅於此道。
霍玉殊。
既然如此,霍玉殊會不會知曉了這裡會連下大雨,故而特意安排了他出京捉拿燕王餘黨?
如果是這樣的話,會是為了什麼呢……
連天大雨,無非是要阻了他回京的腳步。
到底是甚麼,值得他拼了命地往回趕?
霍容與沉吟半晌後,眸色驀地一冷,五指忽然用力,手中水囊應聲而爛。
他猛然轉身,急急朝馬匹行去,寒聲喝道:“走!回京!”
“好嘞!回京!啊?回京?”周黃有些緩不過神來,“主子,咱們不剛從那裡出來麼?回那裡去做甚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