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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秦楚青用午膳的時候,陳媽媽就沒閒著,立刻命人將芳糙院收拾了出來。
午膳過後,院子裡的人就開始忙活開了。
陳媽媽統管所有事物,將秦楚青屋裡的東西分為兩類。一類需要收到箱子裡妥善放置的,交由煙柳負責,讓煙柳安排下去,歸置好。另一類需要搬到芳糙院去,則交給煙羅負責,由她安排丫鬟婆子們將東西搬到那兒。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不多時秦正寧讀完了下午要看的書,踱步而來。
看見秦楚青在院子裡進進出出,額上冒著晶瑩汗珠,他很是心疼。
出聲喚住秦楚青,拉了她在一旁的石凳坐下,秦正寧拿了把扇子給她扇著風,擰眉道:“大熱天的,怎地不在屋裡好生歇著,偏要跑出來挨曬?阿青身子痊癒沒多久,若是過了暑氣,卻是不好了。”
秦楚青聽出他並非指責她來回亂跑管著這一切,而是怕她曬過頭生了病。
心下溫暖,她就也不遮著掩著,直言道:“若是鎮日裡只歇著,怕是身體會越來越差。倒不如趁著機會多活動下,也好松松筋骨。”
“那也要趁著早晨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秦正寧板著臉道:“大太陽底下,舒坦?”
“舒坦!”秦楚青看著就算是板起臉也依然眼神柔和的兄長,很是不懼,“每日裡悶在屋子中,整個人都要發霉了。讓太陽曬曬,也好感受下活力。”
她與秦正寧笑說了幾句,便又繼續去忙活了。
秦正寧看著妹妹這朝氣蓬勃的模樣,微微笑了。片刻後,卻是若有所思。
他正細細思量著,身邊小廝急匆匆跑了過來,神色頗為驚慌。
秦正寧忙喝止住了他,說道:“成什麼樣子了。有話好好說。”
“世子、世子爺,”小廝吞吞吐吐地說著,一臉不可置信,“您先前不是吩咐了花匠去採購些梔子花麼?”
“嗯。如何?”
“不用買了!花,齊全了!”
秦正寧微微蹙眉。
小廝這時已經稍微鎮定些了,這才發現自己沒將事情講清楚,忙道:“剛才有人送了好些梔子花來。足夠我們種滿兩個院子了。”
“誰送的?”
“一共有兩撥。宮裡送花的公公們剛剛到大門口,敬王爺身邊的周地就也帶著人將花送來了。”
第52章 受邀
馬車上慢慢走下一人。面白無須,臉上掛笑。
身邊的小徒弟趕緊湊上來,對他耳語幾句,朝車子對面的方向遙指了下。
此人順著看過去,瞅見對面馬車上駕車的黑衣之人,腳步一頓。須臾後,踱著步子上前,朝對方微微一笑,道:“周少爺?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
聽著這略帶一絲尖細的男聲,周地也不下車,只抬手隨意地拱了拱,咬著口中糙精扯扯嘴角,“喲,林公公,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林公公含笑道:“自然是給主子做事。你來這兒,又是打算做什麼?”
周地勾勾手指指向身後車廂,嘿笑道:“這花的香氣十里地外都能聞見了。您老年紀太大,離這麼近了都沒發現?”
林公公瞬時變了臉色,哼道:“小子!別太狂妄!這是京城,不是北疆!”
周地跳下車子吐出口中糙精,“你先來尋我搭的話。怎麼著?後悔了?”
他生得高大,這樣一站,一下子比林公公高了大半個頭去。
垂眸望了眼對面之人,周地輕輕嗤了聲,像是自言自語,實則聲量不小地道:“難怪主子讓我過來。若是莫玄那個悶葫蘆來了,還不得被你欺負死?”
林公公想到那個輕易不開口一說話堵死人的莫玄,臉皮子抽了抽。
旁邊他的小徒弟見氣氛僵住了,忙往前半步,揚起個笑臉對周地說道:“周大人莫氣。林公公前些日子過了暑氣身子一直不太好。這花香雖濃郁,可公公他鼻子一直塞著,聞不著。”
周地掀掀眼皮看他,“哦?你是——”
“奴才姓葉。周爺喚咱一聲小葉子就行。”
林公公一掌拍他頭上,“你個沒出息的。”
這時伯府大門緩緩打開。兩人從中邁步出來。
當先的少年眉目清雅氣質溫文,略滯後一步的少女身量嬌小相貌絕佳。
前面那人,周地他們都見過,當即行了個禮,道:“秦世子。”說話間,又朝後面的少女行禮,喚了聲“秦姑娘”,不動聲色打量她。
驚艷過後,皆是暗道一聲‘難怪’。心說這麼一個美人兒,怪道自家主子擱在了心上,那麼在意。
他們齊齊往前邁了一步,正欲比另一撥人更早開口,就見門中又走出了個端莊婦人。仔細看去,大家都認識。
是路嬤嬤。
路嬤嬤在宮中多年,為人寬厚溫和。曾經照顧過霍玉殊,也伺候過敬王。兩方的人都要賣她幾分面子。
二人見是她,均斂去了剛才的鋒芒,笑著與她打了聲招呼。
路嬤嬤笑道:“這花可是來得巧了。姑娘正要布置院子,可不就剛好用上了。”
她喚來伯府家丁,讓人把這些花盡數搬到院子裡擱好。
在這忙碌的空檔,路嬤嬤就與周地和林公公說了會兒話。
兩邊的主子都是消息極其靈通的。路嬤嬤來伯府的事情,他們早已知曉,便沒多問。只關切地詢問了下路嬤嬤的身體近況,知曉她最近還好,就也放下了心。
寒暄已畢,花也搬完了。
周地和林公公他們又朝秦正寧和秦楚青行過禮道了別,這才帶了人離開。
路嬤嬤方才正在教導姑娘們禮儀舉止,半途被急匆匆過去的煙羅叫了來。
如今既然事情已了,眼看兩方車馬都已走遠,她便辭過秦楚青,準備回去繼續授課。
秦楚青說道:“多謝嬤嬤。若是您不在,遇到這種情形,那可是有些難辦了。”
敬王還好說,不會介意她不出來接東西,叫了人直接搬到家中就好。
皇帝賜了物品,不親自出來一趟,卻說不過去了。
但這樣一來,就得面對雙方對立的情形。伯府的人無論怎麼說,怎麼做,都不甚好。
可路嬤嬤出面,便不同了……
路嬤嬤知曉秦楚青的為難之處。
她很驚訝,也很欣慰,秦楚青居然能想到讓她出面。
暗道一聲八姑娘聰慧,路嬤嬤說道:“這有什麼值當道謝的?不過是走幾步路說幾句話的事罷了。下次遇到難處,姑娘只管來尋老奴。”
她這卻不是說大話,而是帶著些推心置腹的意味。
——宮裡多年的老嬤嬤,比起宮中好些個主子來,還要有臉面得多。只是她們說話做事中規中矩,輕易不讓人抓住話柄。
路嬤嬤這般直言,倒是有些特意護著秦楚青了。
秦正寧看了眼自家妹妹,笑道:“那就麻煩嬤嬤了。”
路嬤嬤笑著搖了搖頭,與二人道了別,這才折轉回去。
誰知半路上,居然遇到了穿戴齊整的老太太。
看老太太行色匆匆,路嬤嬤躬身行了個禮,便欲繼續向前。誰知還沒邁開步子,就被老太太給叫住了。
“皇宮和王府來人了?”老太太急切問道。
路嬤嬤笑著答了個“是”。眼見老太太面露欣喜地往大門處行去,路嬤嬤忙揚聲說道:“不過人已經走了。”
“走了?”老太太硬生生停下腳步,“不是剛來嗎?”
“陛下和殿下是遣了人來給八姑娘送禮物的。東西送到了,人自然也就走了。”
路嬤嬤說完,就見老太太面露憤怒地朝秦楚青院子那邊望了眼。
看此情形,路嬤嬤心中不悅,面上的笑容也就徹底淡去,“陛下和王爺十分忙碌,自然無甚閒暇去關注不相干之人。”
說罷,也不朝老太太行禮,當即轉身就走了。
老太太愣了會兒,明白過來,路嬤嬤這是在嘲諷她,頓時氣得胸口生疼。又怕氣狠了對自己身子有礙,忙扶住一旁的石媽媽。稍稍緩了會兒,方才不甘不願地往回行去。
與路嬤嬤別過後,秦正寧與秦楚青並行著往裡走。
感受著哥哥時不時投過來的探究目光,秦楚青終是忍不住了,問道:“哥哥可是有事?”
秦正寧沉吟片刻,說道:“阿青可知他們為何會送梔子花?”
先前他們吩咐下去買梔子,不過才那麼短時間,花就送來了。
著實蹊蹺。
“陛下知道我喜歡梔子。或許是因為想要謝我當初出手相救,所以送了這些花來。”
先前在荷花宴上,霍玉殊便出言維護秦楚青。只是秦楚青未曾說明她和霍玉殊私下見過面,秦正寧便也沒將霍玉殊的身份挑明。
今日遇此情形,秦楚青就將先前在衣鋪相遇一事與秦正寧講了,又將在京中與霍玉殊相遇、猜中他身份之事說清楚。
“……我和他是因了梔子花才認識的。或許因為我救了他,如今聽聞我回來了,他想要表達下心意,故而如此罷。”
那少年執拗而又脾性怪異。
討厭什麼,便極其討厭,一刻也容不得。喜歡什麼,便極致喜歡,恨不得全部收攏來盡數歸了自己才好。
秦正寧心知霍玉殊的性子如此。聽說妹妹救過他一次,就也沒覺得他送一車花來有何突兀了。
不過……
“那敬王呢?”秦正寧問道:“他為何也送了此花?”
秦楚青很肯定,自己沒和霍容與提起過喜歡梔子花的事情。
不過,憑著敬王手眼通天的本事,若想知曉她和霍玉殊在那衣鋪里發生的事情,怕是也不難。
又或者……
她淺淺一笑,道:“王爺和陛下素來不和。許是聽說陛下準備送梔子,王爺就也送來這種花了。”
秦正寧頷首道:“也許罷。”
他想了想,終究不太放心,又叮囑道:“陛下送花,倒是有些表明身份的意味在裡面了。雖不知陛下此舉和王爺先前的到訪有沒有關係,但,兩人多年不和,阿青莫要讓自己捲入其中才好。”
這話說得坦白,處處都在為秦楚青著想。
秦楚青心中溫暖,認真說道:“哥哥放心。我會護好自己的。”
秦正寧這才露出釋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