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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里多是官jì。很多都是罪臣女眷。
一旦入了那個地方,便永無出頭之日了。
秦如薇一下子癱倒在地,渾身顫抖。
蘭姨娘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二老爺忽地明白過來自己的一再否認造成了甚麼後果。
蘭姨娘和秦如薇……這輩子可能真的就栽在上面了。
思及此,他顫巍巍地跪了下去,不敢去看秦蘭氏,也不敢去看二太太,低聲說道:“剛才糙民一時糊塗,說錯了話。”
他在眾人的目光下,說的甚是艱難,“……那二人,是和糙民有關。還望聖上聖明,重新裁決。”
霍玉殊看了眼秦蘭氏和二太太扭曲的表情,笑得甚是歡暢,“你說甚麼?朕沒聽懂。”
“糙民是說,薇姐兒……應當就是糙民之女。還望聖上開恩,放過她們兩人。”
語畢,二老爺重重磕了個頭。
“原來真是二老爺的女兒啊。你怎地不早說?”
霍玉殊含笑說道:“你既是主動承認了,那就放過你女兒,許她跟你回家。她生母與你聯合暗算伯爺,卻是不得饒恕。至於你……具體如何審判,等著聽候發落吧。”
“啊!還有一事。”霍玉殊轉向秦立謙,問道:“伯爺往後和他們可還要繼續來往?”
很顯然,他指的是二房那一堆人。
秦立謙當即答道:“老死不相往來!”
“甚好甚好。”霍玉殊笑了,“依朕看,既然你決心已定,不如趁著京兆尹在場,寫個字據為證,從此以後,伯府和這一房的人再無任何情意與瓜葛。免得往後糾纏不清。伯爺意下如何?”
“老身不同意!”
一聲帶著抖音的婦人聲音傳來,秦蘭氏顫巍巍地跪到了地上,“陛下,老身辛辛苦苦帶大幾個孩子,如今因著老身的親兒犯了錯,就要讓兩家人形同陌路,老身……”
“朕有問你意見麼?朕問的,可是明遠伯。你不過是個曾經借宿伯府的老嫗,有何身份有何立場來說這些!”
霍玉殊不待她說完,就開口打斷了她。又指了三老爺,問道:“這個人,是原先明遠侯爺的嫡子罷?”
秦蘭氏不明緣由,點了點頭。
霍玉殊扯扯唇角冷哼一笑,“好一個‘帶大了幾個孩子’!你個賤婦,離間親生兄弟,使得二人反目成仇;妄圖插手伯府事宜,搞得府內污穢不堪……明遠伯不計較你的過錯,是伯爺寬容大度。你不感恩戴德就也罷了,竟還妄圖藉此要挾?”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喚了人道:“將這潑婦拖出去,杖三十大板。往後她和她的後人,再不得入伯府半步!若有違者,刑同此婦!”
第89章
二房的人徹底被嚇傻了。
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先前聽聞蘭姨娘和秦如薇受責難,不過是想著藉機來聲討大房的人。誰知不過短短時間內,一轉眼,反倒他們成了被責罰、被驅逐的那個。
一時之間,府里哭嚎聲不止。卻都是真心實意的為己哀嚎,再沒了先前那種氣勢洶洶的模樣。
因著霍玉殊一句“二房的人再不得入伯府”,他手底下的侍衛給秦蘭氏行杖刑的時候,直接將人拖到了伯府的大門外,就這麼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地對她行刑。
一板子一板子打下去,外面看不到傷處,卻實打實的全都杖在了骨肉深處。疼得人哀哀直叫,旁人還瞧不出到底打得有多重。
秦蘭氏的叫聲引來了路人的圍觀。
有好事者見著這些個行刑的侍衛不像是伯府中人,便問了句是哪裡來的。
旁邊負責攔住圍觀者的侍衛中有人耳尖聽到了,並未去答,而是虎目圓睜,怒視周圍,道,這處不准圍觀。又命令眾人盡數散去。
有個漢子不服,悄聲嘀咕了幾句,被侍衛抽刀一亮給嚇到了,趕緊連連後退。
侍衛又呵斥了幾句,‘無意間’道出自己和兄弟們的來處。
眾人恍然一驚,這才意識到,此刻對著伯府先前的老太太發威的,並非是一向謙和的明遠伯爺,而是當今聖上。
如果是明遠伯對著秦蘭氏行杖責,旁人會覺得在道義上有些說不過去。再怎樣,也是秦蘭氏一手將他帶大。那樣太過忘恩負義。
但這如果是皇帝下的令,那便不同了。
一個知曉些內情的婦人在旁悄聲對周圍的人說道:“聽說這位,”她指指秦蘭氏,“以往的時候就把伯府的權利握在自己手裡,半分也不讓大房的人沾。如今被皇上這般責罰,指不定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呢。”
一時間,眾人紛紛議論。
有贊明遠伯寬容大度的,說這些年來他都對秦蘭氏處處禮讓,就算是前些時候分家,亦是行事妥帖。
也有唾棄秦蘭氏的行為的。畢竟就算她養大了伯爺幾個人,使的用的也全都是伯爺繼承下來的家業。不過是花伯爺的銀子雇上些人罷了,根本都不用她費心費力。只要安排下去,讓手底下人去做便成了。
眾說紛紜。但,大體上的意思是相同的,那就是伯爺寬厚仁愛,皇上聖明體恤。
至於秦蘭氏……
偶有幾個想為她說幾句話的,看看周圍的風向,努力了半晌,最終沒能出口。
誰肯為了個不相干的人來被人詬病?
三十杖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卻也當真不長。
不過大家說了會兒話的功夫,那邊哀叫的聲音就漸漸小了下去。
眾人齊齊抬頭看了眼,瞧見秦蘭氏癱軟在地的窘迫模樣,議論聲再次大了起來。
不久後,二太太和三老爺他們灰溜溜地跑了出來,命人抬了老太太,快速地離去了。
秦如薇臉色煞白地跟在後面,頭垂得快貼到胸前去了。
若不是三太太時常回頭看她兩眼叮囑她小心些走,她都覺得,自己恐怕已經被二三房的人給忘記了。
其實……忘記了或許更好。
蘭姨娘已經被下令定了‘去處’。至於二……老爺,他雖然在‘聽候發落’,但卻不能留在府里等,將要被京兆尹帶走,在監牢中度過這段時日。往後的日子,怕是也離不開那個地方了。
而她。
雖然陛下說的要二老爺領她回家,但二老爺自己都回不去,怎能帶她去到家中?
於是,其實她是要跟著二太太去的。
一想到剛才二太太看她時候的惡毒眼神,秦如薇的心裡就忍不住地泛冷和發顫。
是了。
若二太太時時刻刻惦記著她,往後的日子,只怕是極其難熬了……
秦如薇越想越難過,淚珠子啪嗒一下落了下來,滴在了胸前衣襟上。
三太太看她一眼,又往前瞅了瞅。
見二太太和昏過去的秦蘭氏都顧不到她這邊了,三太太方才落後幾步,到了秦如薇的身側,嘆道:“別多想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罷。你可得好生照顧自己。”
“我好不好,又有誰理會!”
“二哥吧,還有,蘭姨娘。”三太太遲疑著說道。
“姨娘?”一聽三太太提到蘭姨娘,秦如薇思及剛才自己那無地自容的窘迫樣子,禁不住咬著牙低低喊道:“若不是她,我也不至於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正是因為蘭姨娘的不知廉恥,才讓她成了這副模樣!
而且,現在她處境那麼艱難,姨娘卻也沒法在身邊護著她了!
三太太本不過是想勸她一二,見她無論怎麼說都滿懷怨氣,三太太也無奈,低嘆一聲,快步走上前去。
待到回了自家夫君的身側,三太太就聽三老爺在低聲嘟囔著甚麼。
她本沒在意,畢竟今日經歷了那麼多事後,誰的心裡頭都不會好過。說上幾句發泄出來,反倒能夠平靜許多。
誰料片刻後三老爺扭過頭來,有些不悅地問她:“你怎的不理我?”
三太太這才知道三老爺剛剛是在和她說話,便道:“剛剛我在想著薇姐兒的事情。”
三老爺“哦”了一聲,又低低問道:“哎,你說,我先前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對?”
“哪一些?”
三老爺張了張口,不知從何說起。努力了半晌,只得作罷。
三太太卻還在惦記著身後不遠處跟著的秦如薇。
“薇姐兒這般,去了二哥家裡,怕也是不會落得個好下場。”三太太有些於心不忍,道:“要不要將她接了咱們家去住段時間,待到事情平息些了,再送回去?”
三老爺想了想,搖頭拒絕了。
“不了。薇姐兒生母能做出那般下賤的事情來,鶯姐兒還是少和她接觸為好。”
思及先前一事,三老爺又道:“你還記得前些天的時候,她讓鶯姐兒跟著去楚大將軍府的事情麼?後來鶯姐兒回家的時候氣得不輕,咱們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若真是吃了將軍府的數落,恐怕她會直接與我們說。如今看了薇姐兒那般作態,也不是個省心的。想來,那日的事情和薇姐兒脫不了干係。”
三太太頷首道:“我也早已想到了這個。那日薇姐兒回去後,聽說就被伯爺關了禁閉。以往的時候只覺得伯爺待薇姐兒太過嚴厲,如今想想,也不無緣由。”
聽到三太太提到伯爺,三老爺頓時步子一滯。
他回頭看了眼明遠伯府的高門,有些猶豫。
三太太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道:“其實伯爺當真寬厚。自小到大,他從未為難過我們。待我們也一直十分大方。”
就連當初分家的時候,明遠伯也沒有因為他們不親近他而為難分毫。
眼看自家老爺神色陰晴不定,三太太想了想,又道:“其實老爺也是被人蒙蔽了。若不是看了今日這一出,我們也不知道二哥他們竟是算計伯爺那麼久。”
二老爺慣會作出被傷的模樣,來向他們哭訴大房的人有多麼刻薄,對旁人有多麼不好。
如今想來,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聽了自家太太的話,三老爺慢慢迴轉身來。搖頭嘆息了半晌,拉了把三太太,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走罷。”
行了半晌,三老爺腳步一頓,輕聲說了幾句話。
三太太本還沒聽清。後來想了半晌,方才明白過來三老爺剛才念叨的是什麼。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