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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因為見到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心情轉好的緣故,還是因了梁大夫把脈時那和緩的氣氛所致,再或者是因了身體不適睏乏的關係,霍玉殊在榻上躺了沒多久,竟是沉沉地睡了過去。就連甚麼時候梁大夫收了手,也並不知曉。

    周黃一直在屋門處候著。見梁大夫朝他示意,便知事情已經完畢,忙遣了人去將霍容與和秦楚青請了來。

    梁大夫與二人去到屋子一角,將霍玉殊的病情細細說了,嘆道:“他這病症應當復發了有一段時日了。只是硬撐著未曾表露出來,鬱積多了,才更加兇險。既是如此,便需要用這副方子。等閒的怕是無法將病症強壓下去。”

    聽他如此說,秦楚青和霍容與更加擔憂起來。

    霍玉殊前世便是為心疾所累,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處處不順遂。誰知這一世,又是遇到了同樣的狀況。且身為帝王,更是無法置身於外,為了朝中之事勞心勞力,終是將自己的身子給拖垮。

    兩人正細細商議著應該如何應對更好,恰在此時,霍玉殊從床上悠悠轉醒,半張著眼眸望了過來。

    第164章

    霍玉殊掙扎著要起身,霍容與上前一步正要制止,被秦楚青橫手攔住。

    “他自己不願活得長久點便隨他罷。”秦楚青與霍容與道:“既是自己的身子不知珍惜,旁人又怎能勸得住?”

    聽了她這話,霍玉殊斜睨了她一眼,忍不住輕笑,“怎地?怕我對你親親夫君發亂脾氣故所以護著他?這倒不用。”

    霍玉殊抬起一手,示意梁大夫過來扶他。

    梁大夫猶豫了一瞬,看看屋裡沒旁人了,總不能讓王爺和王妃去扶一個病人吧?於是醫者之心冒了出來,趕緊過去將霍玉殊攙住。

    霍玉殊借了梁大夫的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嘴硬道:“我如今染了病,卻非不中用的人。既是有心想將身子打理好,自會去努力。”

    霍容與不言語,只略帶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

    ——燒成這樣了還非要逞強站起來,說是在努力,誰信?!

    秦楚青倒是直截了當地多,低聲呵斥道:“好生回去歇著!有甚麼事情,自有我們幫你處理。這個時候最忌勞累,莫要讓病症更加嚴重。”

    梁大夫也道:“這位小哥兒,你還是回去躺著罷。你看看,都燒成這樣了,再走動,怕是會暈……”

    他一個‘暈’字的尾音還沒落下,突然覺得肩膀一沉,就見身邊的少年身子軟塌塌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大夫大駭,趕緊扯著嗓子喊人。

    周黃第一時間沖了進來,朝霍容與看了眼,見他點了頭,趕忙過去幫忙攙扶。小心翼翼地架著霍玉殊,將他扶到榻上躺下。

    先前霍玉殊雖站直了身子要走動,但他身子虛弱至極,又是梁大夫這樣的老人家攙著,便未能挪動多少空間。在周黃看來,他還在榻邊,不過是將他稍微放平就躺下了。

    雖然人暈了過去,但秦楚青猶氣憤在心,惱道:“太過胡鬧了些!他再不當回事,也該想多活一些時候罷!”

    周黃雖然知曉陛下素來對王妃極好,卻也沒料到王妃竟然敢這樣說霍玉殊。心思粗大如他,也不由得當即冷汗直流。細觀王爺神色,倒是平靜如常。周黃心下大奇,卻不敢問出口,只得硬生生憋著,活活快憋出內傷。

    梁大夫趕緊去給霍玉殊把脈。半晌後,斷定無甚大礙,屋內人這才放下心來。

    “我給這位小公子開幾副方子,每日裡按時吃湯藥,應當能夠緩解。若是今晚能夠退燒,那便吃足七日,待到七日後,我再給他診斷。若是今晚未能退熱,小老兒就再來一趟,看看情形,再換方子。”

    “那就有勞了。”霍容與在旁說道。

    梁大夫開藥方的手猛地一頓,心說能讓敬王爺開口道謝,這位小公子甚麼來頭?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太過多疑。暗道許是秦家的小公子罷。看敬王爺行事,對敬王妃甚是體貼,除了敬王妃相關之事外,旁的並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這位生病的小公子待敬王妃也不同一般。許是自家親眷了。

    梁大夫這樣想著,倒是不再懷疑。需知霍玉殊那喜怒無常的性子,他也已看了出來。有這麼一個兄弟,任誰都不敢大意。這樣神神秘秘讓他過來,怕是有旁的諸多考慮罷。

    心中思量已定,梁大夫手中的筆也停了下來。

    他拿著剛開的方子端詳半晌,確認用藥及分量無礙了,這才交給了秦楚青,將用藥之時需要注意的事項一一講明。

    待到這些做罷,周黃就將梁大夫依著來時的法子帶回了敬王府去。

    霍容與卻是自剛才便一直在思量一件事情。

    ——霍玉殊病倒了,那麼,朝中事務、宮中事務又該如何處置?

    他在內宮之中並無甚下令的權利,故而秦楚青尋了人來,讓宮人準備了八人抬的竹床,將霍玉殊抬回了寢殿之中。

    只是竹床上並無遮蓋之物。秦楚青就命人給霍玉殊細細掖好被角,又用薄被將霍玉殊的頭稍微遮擋以免吹風,這才放心地跟了那竹床往寢殿行去。

    霍容與上前探手扶住她,輕聲說起了自己的疑慮。

    秦楚青聽聞,亦是嘆息。想了許久後,壓低了聲音道:“不如等晚上看看再說罷。問過陛下的意思後,再做打算。”

    她知曉霍容與的擔憂。

    霍玉殊生病之事並無多少人知曉。不過是在他宮裡伺候的這些心腹罷了。

    雖然這消息沒有傳出去,但時日長了,霍玉殊既不上朝,又不處理政事,沒有他看管著,這後宮之中宦官獨大,前朝之上又有權臣得勢,怕是要出亂子。需得問過霍玉殊後,尋個妥帖的法子出來才可。

    因著擔憂霍玉殊,雖給他看診完畢,兩人卻也沒有立刻離開。

    霍容與將御醫喚了來,把梁大夫的方子給他們查看。雖大家對於梁大夫敢用猛藥十分心驚,但這方子就算惹出了岔子,也和他們無關。故而眾人看過後,倒也沒違心地說這方子不好來。

    而秦楚青,則細問宮人這些日子以來霍玉殊的飲食狀況,還有他發熱以後的一些細節——先前梁大夫走之前,和她細細叮囑了許多病人的護理之法。秦楚青將那些一一記下,如今剛好教與他們。

    林公公親自帶了人去煎藥。

    藥煎好後,放至微溫,霍玉殊半睡半醒著將它盡數喝下。沒過多久,就發了一身汗出來。

    秦楚青身子不能久累,看著霍玉殊喝過藥後,便去了旁邊的一間偏殿裡稍作歇息。

    霍容與和她一同出了霍玉殊的寢殿。轉而去了藏書閣,在裡面尋了三本書,拿到秦楚青歇息的偏殿之中,守在秦楚青的床邊,慢慢翻看著。

    雖說如今是在皇宮之中,兩人卻是難得地尋到了片刻的白日悠閒共處時光。

    許是因為這日心情太過緊張,秦楚青全然沒有睡意,索性拉了霍容與在身旁躺下。

    她依偎在霍容與的懷裡,兩人十指相扣,並不提起霍玉殊的病情,而是談起了王府的一些瑣碎事情。

    不知是霍容與沉靜的聲音讓她心情平和,亦或是身子有孕太易疲勞。原先並不覺得睏倦的秦楚青,竟是靠在霍容與的懷裡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霍容與扶了秦楚青起來,也不讓人過來伺候,親自給秦楚青整理好衣衫,兩人便相攜著去看望霍玉殊。

    一見兩人,林公公就歡喜地迎了過來,很小聲地說道:“熱度已經退了些了!”

    “還在燒。”霍容與探手撫了下霍玉殊的額,擰眉道。

    秦楚青在旁寬慰道:“已經開始轉好了。”

    林公公在旁高興地連連頷首。

    秦楚青又吩咐了屋內宮人幾句,林公公喚了兩名心腹貼身伺候著,這便請了霍容與和秦楚青去到寢殿旁的另一間暖閣中。兩人稍等了會兒,他已經抱了一大摞的摺子過來。

    霍容與見狀,微微擰眉。秦楚青則心下瞭然,望著霍容與那為難的模樣,似笑非笑。

    林公公素來懼怕敬王爺,垂下了頭,大氣不敢喘,悄悄將那一摞東西擱到了旁邊的案几上。小心翼翼把它們往霍容與跟前推了推,這才緊張地說道:“這些是亟待處理的事項。”

    意思很明顯。這些急著需要處理的,要請敬王爺幫忙看一看。

    一位公公,再怎麼勢大,也斷然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來。顯然是霍玉殊先前已經下過指示,故而林公公才有了此番言行。

    聽了他的話,霍容與面色不動。玉骨摺扇輕敲掌心,許久不曾言語。

    林公公緊張萬分之際,就聽敬王妃含笑說道:“你先下去罷。我與王爺商議過後再說。”

    她倒不怕霍容與幫忙批閱奏摺。認真說起來,霍容與先前忙得腳不沾地,處處都要操心。如今只需要幫忙批閱這個的話,倒是省心許多。更何況,處理政事從來不會難住霍容與。

    只是他若不肯,她也不會幫著霍玉殊去為難他。畢竟這事兒沒有過了正路的話,一個處理不好便會落人口實。

    聽了秦楚青的話,林公公如獲大赦,行禮謝過她。一語過後,卻不離去,而是又從旁邊他拿過了剛擱下的一個長匣,十分謹慎小心地將它打開。

    竟是一道聖旨。

    林公公將明黃絹布輕輕打開,也不宣讀,只捧了給秦楚青和霍容與看。

    細看其中內容,兩人明了,難怪林公公敢將奏摺拿了來讓霍容與查閱,原是霍玉殊不只是給了口諭,還特意下了旨。這樣一來,若是有人發現其中之事,也無法怪責霍容與。

    只是細看林公公手中的聖旨,夫妻二人思量過後,甚是訝異。

    霍玉殊如今病得起不來身,自他們兩人來後,也未曾摸過紙筆……

    “這是甚麼時候寫的?”秦楚青仔細端量。看墨跡乾的程度,怕是有些時日了。

    林公公躬身說道:“前些日子陛下便身感不適。那時便寫了,又吩咐了奴才,何時需要用到了,便拿出來給王爺和王妃。”

    語畢,有些不解地低聲道:“陛下還吩咐了一件事,命奴才說與王爺和王妃聽。”

    既是聖旨上未曾書寫,那麼這口諭,許是比那聖旨更為要緊了——只言傳的話,不會讓旁人知曉,無法落下把柄。

    秦楚青微微頷首。

    林公公頓了頓,將聲音又壓低了些,“陛下說,若是有需要執筆書寫之事,還請王妃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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