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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不能這麼不小心。這時候的天氣,最是多變。一個不小心,就會著了涼。伯爺病著,世子爺還得照顧伯爺。姑娘您現在可是家裡的主心骨,若是生了病,那可怎麼辦?”
陳媽媽生怕秦楚青轉過頭就將這衣裳給脫了,在那邊兀自念叨著,好生提醒她,“……女兒家更是得注意。若是不小心涼著了身子,對一生都會產生影響。”
丫鬟立在一旁,都半掩著口笑嘻嘻地看著一臉無奈的秦楚青。
秦楚青用眼神譴責了她們一番,老老實實地立著沒動。厚的衣裳上了身,又由陳媽媽親手理好後,她這才出了屋子。
用過膳食後,照舊是見各處的管事,安排一日的事情。
自從和二房三房徹底決裂之後,府里的人又清掉了一小撥。
如今留下來的,基本上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平日裡行事頗為規矩,省下秦楚青不少精力。
秦楚青剛剛把今日之事盡數吩咐下去,正待喚來婆子問問最近院中糙木的情況,煙羅急匆匆跑進了屋裡。連行禮都顧不得了,直直地就朝秦楚青喊道:“姑娘!姑娘!凌姑娘到啦!”
“凌姑娘?嫣兒?到了?”
秦楚青有一剎沒反應過來。待到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趕緊站起身時,帘子一掀,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孩兒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秦楚青緊走幾步迎了過去,一把握住凌嫣兒的手,急道:“怎地直接過來了?不是和你說了麼,提前和我說聲甚麼時候到。我也好遣了人去接凌伯母與你。”
“哪就那麼麻煩了。”凌嫣兒笑嘻嘻地攜了秦楚青坐下,“你派了人過去,又得興師動眾一番。何苦來著?倒不如直接來了,你們省事,我們也能快些過來。”
秦楚青明白,雖然說是這樣說,其實,凌嫣兒她們還是不想麻煩明遠伯府。
她沒好氣地橫了凌嫣兒一眼,佯怒道:“你何時與我這般客氣了?”
“若真和你客氣,我就不答應你的話來伯府住了。索性在外頭找間客棧,每次來伯府的時候,都好生遞個帖子,待到你們同意了,方才好好地去廳里候著。”
凌嫣兒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板起臉來。這般半真半假地模樣,倒是把秦楚青逗笑了。
凌太太娘家姓秦,和明遠伯府沾親。
雖說伯府中如今沒有女主人,可因了這層親戚關係,她帶著女兒住進伯府,也就說得過去。
因此,剛一得知凌嫣兒要來京參加宴會,秦楚青就和父兄商議了,專門收拾出來一個院子,給她們母女倆來京的時候居住。
——伯府本就占地頗廣。大房人丁也少,自二三房搬出去後,倒是閒置了許多的屋子。
兩個小姐妹多日未見,自然有許多悄悄話要說。
講了幾句後,秦楚青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裡有些發涼。原來是兩人的手指交握處,凌嫣兒手上的涼意傳了過來。
她搓了搓凌嫣兒有些發涼的手,忙喚人備個暖和的手爐過來。
凌嫣兒趕忙擺手拒絕。
“這才甚麼時候的天,怎地就需要那東西了?可別這麼麻煩。不過是在路上吹了點風罷了,沒那麼要緊。”
她一再說著不用,秦楚青只得作罷。不過,還是命人將窗戶關上。
最近的那扇窗將要閉合之時,秦楚青順勢往外看了眼,見後頭空無一人,便問道:“凌伯母呢?”
“母親去探望伯爺了。聽說伯爺最近病了,還和伯府的家事有關係,究竟是怎麼回事?”
先前在秦家本家的時候,二房三房的那番作態,凌嫣兒也是瞧見過的。
之前明遠伯府鬧起來的時候,可是驚動了不少的人。二老爺如今還在牢獄中關著,那些事也並非甚麼秘密。
秦楚青也不瞞凌嫣兒,將先前鬧出來的事情大致說了。
秦如薇的話,凌嫣兒沒見過,對她也沒甚麼感覺。不過蘭姨娘和二老爺,還有三老爺、老太太,凌嫣兒都是知曉的。
聽聞這些天明遠伯府的諸多事情,凌嫣兒先是震驚,而後嘆息。到最後,也不知說甚麼好了,只牢牢握著秦楚青的手,說道:“你且放寬心些。那些個人已經離了你的眼睛,切莫再去想他們了。省得惹了自己心煩,又要生病。”
她這擔憂並非毫無根源。
她可牢牢記得,當時在秦家本家的時候,那些人鬧將起來是個什麼模樣。
當時也是因了他們那些人,秦楚青的身子方才一直不見好。
秦楚青笑著寬慰了她幾句,便轉而說起了別的。
群芳宴是京中盛事。凌太太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將凌嫣兒好生打扮了一番。
兩個姑娘家無事可做,將兩人置備好的衣裳首飾拿了出來,互相出著主意到時候穿戴哪一套更好。
沒多久,凌太太也行過來了。
看見兩個女孩兒和樂的模樣,凌太太很是欣慰。
思及一路過來時候看到的伯府景致,再想到剛才遇到秦正寧時候那個少年溫和謙讓的模樣,凌太太心中一動,忽地說道:“聽說,阿青的哥哥還未定親?”
說到這個,凌嫣兒原本歡喜的面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臉色瞬間白了許多,語調中帶了一絲尷尬的微顫,說道:“娘。世子爺的事情,怎能是我們這些個外人管的了的?”
看到凌嫣兒這顯而易見的排斥,秦楚青忽地想到了在荷花宴的時候,凌嫣兒告訴她的那些話。
當時蘇國公府的人也去了荷花宴。
凌太太帶了凌嫣兒,特意去拜見了蘇國公府眾人。還可以與國公府的人套近乎。
她有些明白過來凌太太此刻的想法,不動聲色地朝凌嫣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必緊張。而後故作沒有發現任何不妥的樣子,燦然一笑,說道:“雖然還未正式定下親事,但父親心中已經有了合適人選。兩家人雖未明說,但這事兒過些時日差不多也就能定下來了。”
“哦?是哪家的姑娘?性子如何?與阿青你可還合得來?”凌太太急急說著,拍了拍凌嫣兒的手臂,嘆道:“我們嫣兒性子又急,也不太會說話。平日裡好友不甚多,只和你還算交心。你們若是能在一處互相照應著,我也就放心許多了。”
凌嫣兒有些急了,喊了一聲“娘”,又怕秦楚青剛才那句推脫之詞是憑空想的,並未有其事,忙道:“人家屬意的是哪家姑娘,哪是咱們外人好攙和的?”
“你先前還說自個兒和阿青雖隔了一層關係,但也算得上是表姐妹。今日怎地又成外人了?”
凌嫣兒被凌太太堵得憋紅了臉,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氣呼呼地背過身去,不再搭理她。
秦楚青笑著說道:“既是一家人,也沒甚好瞞著凌伯母的。是楚大將軍府的嫡出姑娘。”
楚大將軍府世代為將,地位不同凡響。楚家和明遠伯府又沾了親。
這兩點無論從那個看來,都絕不是凌家能夠比得上的。
凌太太只得搖了搖頭,感嘆一聲氣運不佳。
她笑著和秦楚青說起了會兒別的,估摸著秦楚青派去幫忙拿行李的人已經將箱子搬去了她們要住的院子,便和女孩兒們道了別,自顧自去安排人收拾行李去了。
待她走後,凌嫣兒好歹鬆了口氣,攜了秦楚青的手,好生說道:“往後再遇到這種事情,妹妹你只管裝聾作啞就是。說的多了,反倒將你牽連進去,那便不好了。”
秦楚青壓低聲音道:“怎麼回事?我看你母親,如今倒是愈發著急這個了。”
說到此,饒是活潑如凌嫣兒,也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母親總覺得我能高嫁,錯過一次次機會。如今高不成低不就,才是麻煩。”
“怎麼就那麼沒信心了?”秦楚青握了握她的手,“你還小著呢,別說喪氣的話。”
“並非我說喪氣話。而是母親這般做法,著實讓我為難。她再這樣下去,我倒真是寧願不嫁了。”凌嫣兒搖搖頭,喟嘆道。
秦楚青不甚明了婚嫁之中的彎彎繞繞,有心想再勸她一二,卻又不知說哪些話才更好。
想到如今府里花園中的花兒正開得嬌艷,秦楚青就拉了凌嫣兒起來。不再讓她繼續坐著哀嘆,而是和她一同到花園中走走,順便散散心。
“今日你們趕路累了,就不往外面跑了。明兒若是無事,我帶你去京城好玩的地方走一走。甚麼煩心的事情就也忘了。”秦楚青側著頭與她說道。
凌嫣兒笑道:“那敢情好。只一點,你帶我去看好玩的、買好看的,都可以。萬不可帶我去吃好吃的。”
秦楚青奇道:“為甚麼?這兒可是有不少本地特色美食。若是不嘗一嘗,豈不可惜?”
凌嫣兒扯了扯唇角。思量了下,湊到她的身側,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母親……為了讓我顯得身段婀娜些,給我做的幾身衣裳都很瘦。我若是吃胖了,連衣裳都要穿不進去了。”
秦楚青聽了,忽然很是心疼凌嫣兒。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好在凌嫣兒面前說起凌太太的不是。
深吸了口氣,秦楚青努力笑著,說道:“沒事沒事。那就等群芳宴結束後,我再請你好了。”
說罷,她掰著手指細數半晌,最終五指一合,嘆道:“不過,那時候時間緊,你能吃到的美食,可就要少上許多了。”
凌嫣兒就笑,“那怕甚麼?大不了到時候每日裡從早到晚,一天三餐,全都在外頭吃。我就不信吃不全了!”
秦楚青哼道:“那得花掉多少銀子啊?到時你付帳!”
她和凌嫣兒開玩笑慣了。凌嫣兒自然知道她這句並非本意,索性柳眉倒豎,故意擺出惱怒的模樣來,“好哇,如今你管了家了,反倒愈發小氣起來了。我不管。到時候,全都由你負責!”
說著,作勢就要去追秦楚青。
秦楚青哈哈笑著跑開,不讓她追上。
兩個女孩兒在萬花叢中你追我趕了半晌,凌嫣兒忽地駐了足,抬頭往前看去。忽地面露焦急,“哎”地叫了秦楚青一聲,伸手去拉她,沒拉住。
秦楚青正邊往前邊回頭看她,見她如此,頓時察覺不對。
她反應極快,瞬時間就忙急急收了腳,滯了一下穩住身形,這才往前望去。
還未等她站直身子,前面就傳來低低的笑聲,“怎麼?玩得太開心,竟是沒注意到我麼?”
說罷,又低嘆一聲,似是十分惋惜地道:“若是再晚一些才發現,卻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