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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務被蘇晚華強烈的恨意給驚到了。他看看秦楚青和霍容與,又看了看那敞著的屋門,最終裝作甚麼也沒瞧見,自顧自地任由那屋門開著,他則去到一旁,尋了莫玄說話去了。
左右敬王爺在此,若有甚麼事情,王爺自會處理。他只要看著保證不會出大的亂子就好。
蘇晚華看著司務跑遠了,方才動了動唇,冷哼道:“也是個膽小如鼠的。這樣的人留在刑部,不過是個不起眼的蟻類。”
她在那邊嘲諷著,霍容與和秦楚青卻根本不去搭她的話,只當自己是沒聽到。
蘇晚華又嘟囔了兩句,自己覺得沒甚意思,先將話頭截住,用眼角斜斜地看著秦楚青,譏笑道:“你來作甚麼?看我怎麼樣地在這不堪的地方過活?”
蘇晚華說著,晃動了下手腕和腳踝處的鐐銬。鐵鏈擦過地面,發出嘩啦啦的刺耳聲響。
眼看著秦楚青微微擰了眉,蘇晚華這便哈哈大笑,問道:“怎麼樣?可還滿意你所看到的?”說著,轉身朝著牆內,“既然滿意了,就趕緊滾回去罷!”
秦楚青知曉蘇晚華是真的動了要趕人走的打算,也知曉,一旦頭一次在這樣的情形下自己就退縮了的話,只怕是往後都是麻煩一樁。
事情未曾弄清楚,她本就沒打算後退。更何況,她覺得蘇晚華如今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若當真有底氣,何苦將人趕緊趕走?
這般思量著,秦楚青愈發心下安定。思量半晌,突然說道:“不知你還記得前幾天你拼死也要弄到的那塊地麼?”
“地?”蘇晚華似是聽到了何等可笑無奈的事情,哈哈大笑了番,而後默默地將這個話題琢磨了有一會兒,點點頭,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秦楚青將剛得了不久的地契從懷裡掏了出來,“既然知曉,那你就該知道這個是甚麼了。”說著,她將地契上有關那塊地的描述盡數念了出來。
蘇晚華這便察覺了不對。慢慢轉過頭來,就看到了秦楚青念著地契的那一幕。
自己心心念念沒有得到的東西,如今被個‘仇敵’給拿了去,而且,還特意說了那些話來刺激她……
心高氣傲如蘇晚華,又如何忍得?頓時怒從心頭起,一下子站了起來,伸著手臂就要去搶那張薄薄的紙。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個強有力的掌風給拍落了。
霍容與不悅地看著蘇晚華,神色間表露的威脅之意極其明顯——蘇晚華若是還想繼續在這裡留下的話,便老老實實地待著!斷不能動秦楚青分毫!如若不然……
看懂了他的意思,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人給丟到那大的監牢,讓人從那裡面‘好好教導’,蘇晚華全身抖了抖。卻也不肯認輸,低低地辯駁了幾句,這便望向了秦楚青。
“你待如何?”她的唇角帶著一抹惡意的笑容,“不過是得到了我的一塊地而已,那又如何?不過是個死物罷了!我不稀罕,你拿去!”
話雖這樣說,看著那薄紙的目光卻如定在了那裡一般,不挪動分毫。
霍容與雖聽人稟說了先前秦蘭氏過去尋秦楚青的一些事情,但具體的事項他卻不甚明了。但顧及著秦楚青的安全,他立刻前跨一步,將秦楚青微微擋在了身後。
“無妨,一切有我。”霍容與在秦楚青跟前低低說著,示意她不必緊張,有何要問的,一併問好了便是。待他說完抬眸直立的時候,便見蘇晚華正死死盯著秦楚青手裡的那張紙。
霍容與這便有些不解,望向秦楚青。見秦楚青一派從容,知曉她心中有數,這才放下心來。
秦楚青正欲再問,一轉眼,蘇晚華已經換上了惡毒的模樣,嫌棄地撇過臉去,“你這般興師動眾過來急著顯擺,我還當是有甚麼不得了的東西。卻不過是堆破紙罷了。”
她越是這樣遮掩,秦楚青越是清楚明白,這東西對蘇晚華來說極其重要。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秦楚青有心想將事情問的更加明了一些,心知霍容與在這個地方不夠妥當,很多話不方便說,就朝莫玄示意了下。看著莫玄過來喊霍容與了,秦楚青又對霍容與說道:“我還有些私密之事要問太妃。你且等我會兒。”
霍容與和秦楚青相處了那麼多年,她的那些小動作又怎能逃得出霍容與的雙眼?
看著小嬌妻露出和在家說話一般無二的嬌嗔模樣,霍容與心情甚好。他本就沒打算干涉秦楚青做事,自是不會與她計較這個。環顧四周,發現莫玄準備引他過去的那一處十分妥當,可以看見這小房間內發生的一切,就點了頭,說道:“有事叫我。”
說罷,片刻也不再耽擱,當即朝著那處行去。
沒了霍容與在場,蘇晚華緊繃著的身子終究是放鬆了下來。瞅了眼霍容與所在的方位,確認聽不到這裡的聲音,她往矮凳的正中央一坐,冷哼道:“你有什麼話,直說吧。”
這個時候,秦楚青方才看清楚,沒了艷麗妝容的蘇晚華,再沒了鮮亮的模樣,不過是和同齡人一樣,膚色黯淡皮膚鬆弛。就連那抹嘲笑,都顯得有些乾澀無光,沒了以往的精神氣兒。
秦楚青看著努力挺直身子的蘇晚華,輕聲問道:“藍蕊……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晚華本打算聽到些有關那塊地的事情,誰曾想秦楚青居然突然問了這個?
她的雙眼一下子銳利起來,猛地甩頭望向秦楚青,試圖從秦楚青的眼中看出些甚麼。
但秦楚青神色淡然,無悲無喜,只靜靜地看著她。蘇晚華瞧了她許久,都沒能從中看出任何不妥來。
蘇晚華便笑了。
她扯了扯乾裂的唇角,撫平了衣衫上的折皺,“不過是個奴婢罷了。趕出府去,自生自滅,沒能活下來,又怪得了誰去?”
“竟是如此?”秦楚青緩緩勾起了個笑的模樣,“我怎麼聽說,她是因了知曉一些極為重要之事,被人滅了口?”
“呵。”蘇晚華眨了眨眼。以前顯得頗為嫵媚的動作,這個時候做起來,倒是有種與現實不符的可笑感,“道聽途說之事怎能做得了准。”
秦楚青慢慢倚靠到牆壁上,顯露出閒適模樣,微微笑著望向蘇晚華,“太妃看上去倒是精神不錯。想來是已經解決了失眠的痛苦,這塊地是用不到了。”
聽聞‘失眠’兩字,蘇晚華嘲諷地勾了勾唇角,嫌棄地看了秦楚青幾眼,眼中滿是不以為意。
秦楚青笑得毫無不妥之處,心裡卻愈發肯定起來——蘇晚華買地的緣由,當真不是那勞什子的‘失眠’所致!
但,究竟是為了甚麼緣由?
秦楚青顯露出愁眉不展的糾結模樣。
蘇晚華看在眼裡,愈發地不將她放在眼中,心中警惕愈來愈少,整個人越來越放鬆。
秦楚青默默算著時間。
突然,她猛地抬了眼,直直地望向蘇晚華,輕輕啟唇,似是低喃,似是自言自語,說道:“霍玉鳴的父親究竟是誰?”
短短几個字,驚得蘇晚華當即長大了嘴巴合不攏。
看著她猝不及防下露出的毫不遮掩的這個模樣,秦楚青愈發肯定起來自己先前想到的那個答案。心更是往下沉了沉。
先前莫玄和周地都查出了些事情來。
比如,蘇晚華和先敬王爺的關係雖然看上去不錯,實際上卻很有些問題。老敬王爺從不肯讓蘇晚華掌家,反倒是將事情盡皆交給了他自己信任的幾個手下。當時就連府里內宅的一些開支,都是由老王爺身邊的長隨來安排的。
霍容與一長大些,就將事情完全接手了過去。正是因了這個緣故,從老敬王爺轉到霍容與那裡,王府內的大小事情,竟然完全沒有經過蘇晚華的手。
再比如,老王爺雖不喜霍容與,雖疼愛霍玉鳴,但他卻將調動親衛隊的權利直接交給了霍容與,而非霍玉鳴。
先前燕王的手下也曾經去查過霍玉鳴手中沒有親衛隊。確認沒有後,他們只當是老敬王爺已經散了親衛隊的編制。故而那日在群芳宴時見到那一支氣勢蓋天的隊伍時,那些人才會震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誰能想到竟是會在霍容與的手中?
誰知,老王爺居然把那麼重要的一支隊伍給了他最不喜歡的兒子!
如今將事情前後關聯起來,秦楚青心中已然有了數,但,蘇晚華也沒打算饒過她去。
嘩啦一串的連聲響動後,蘇晚華上前半步,伸出被鎖鏈扣住的手,做出想要扼住秦楚青脖頸的模樣,雙手揮舞十指張開,吼道:“你再說一遍!你憑什麼問出這樣侮辱人的問題!”
秦楚青氣定神閒地往後退了半步,就已經徹底遠離了蘇晚華的抓撓範圍。
聽了蘇晚華的喊叫聲,霍容與和莫玄已經急急朝了這邊趕來。那位司務比不上這兩位的速度,只能撩了袍子拼命往這邊趕。他走進門的時候,正巧看見蘇晚華近乎癲狂想要扼住秦楚青喉嚨的模樣。
莫玄三兩下將蘇晚華制住,將她雙手扼住,讓她不得不面對著秦楚青、聽清秦楚青的每一句問話。
秦楚青看了眼立在旁邊一臉擔憂的霍容與和莫玄,頓了頓,問蘇晚華:“你買地,可是與那件事有關係?”
一聽秦楚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還敢這樣提,蘇晚華的眼神愈發惡毒起來。
她低低咒了兩句,怒喊道:“沒關係!什麼關係都沒有!看我不把你的嘴巴撕爛!”
剛剛拼死掙扎著想要伸出手去,她突然大叫了兩聲,比起之前更要悽厲幾分。
秦楚青心下更加肯定,那塊地的購買,和霍玉鳴的身世定然有關係。聽著蘇晚華的叫聲不對,秦楚青凝神一看,才發現她的兩個手腕被莫玄三兩下給卸脫了。可見蘇晚華當時用力之大,連莫玄都只能出此下策。
莫玄抬頭快速地看了秦楚青一眼。
秦楚青點了點頭。
莫玄這才曉得秦楚青竟然將那些話直接問了出來,斷不敢讓蘇晚華當著霍容與的面繼續喊下去,快速吩咐司務道:“堵住她的口!”
司務已經被這一幕給嚇到了,手忙腳亂地就去翻找起來。
莫玄朝秦楚青示意了下。秦楚青明了,當即轉身往外行去。只是,在她將要邁出那個屋子的時候,蘇晚華突然高聲叫了起來。
“你不准動我兒子!你若敢動他,我必然叫你不得好死!日日咒你……唔,唔……”
秦楚青不需回頭,也知蘇晚華的嘴巴已經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