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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青有些奇了,低聲道:“這是哪一戶人家?這架勢,倒是頭一回見。”
那紅色的模樣,一看車子裡坐著的就是某一家的妾侍,並非正妻。不然,哪就需要費了這種力氣去調製出那麼像正紅的橙紅來?倒不如直接用了紅色罷。
京城裡但凡有點家底有點臉面的,都不會這麼讓一個妾侍招搖過市。
聽了秦楚青的疑問,明王妃在旁悄悄說道:“聽說是外地的一個有名望的人家,來京後新納了妾侍,十分疼愛。那妾侍要甚麼,他都給。這不,就弄了這麼一個車子出來。”又低聲道:“也不知是哪一家教出來的女兒,居然這麼不顧及臉面。”
秦楚青正要低聲接話,就見那輛車子掀開了車帘子,從上面走下了一個人來。
秦楚青一抬眼,正好瞧見了對方,頓時口中的話就驀地停住了。
……那身段,那舉手投足,那些細小的習慣……
就算那個人戴了帷帽,看不到容貌,但秦楚青還是能認出來。
分明就是秦如薇。
第128章
秦如薇下車後,身旁一個侍女湊到她的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戴了帷帽的她就微微側頭,朝著秦楚青這邊看了過來。
上次相見之時,秦如薇的額上已然留了個疤。那時她也是戴了帷帽,為的便是遮住那個醜陋的地方。
此時再見她的這副打扮,秦楚青心中瞭然。見秦如薇走了過來,心下不喜。知曉秦如薇最擅長無事生非,秦楚青自然懶得與她周旋。就和明太妃、明王妃告了聲罪,準備先行一步。
明太妃和明王妃不知所以,後者就問道:“這是為何?”
秦楚青便將秦如薇的身份大致講了下。
明太妃和明王妃甚是愕然。
她們怎麼也沒料到,那個侍妾居然和伯府有那麼深的牽連。
對於秦家的一些糾葛,明王府的人也略微知曉一些。既是知道了秦如薇是誰,自然明白秦楚青的為難之處。也不再多問了,急急叮囑了秦楚青兩句便點了頭。
誰知秦楚青剛走了兩步去,秦如薇卻突然加快了步伐,一下子去到她的跟前攔阻住她。
秦楚青既然下定決心不搭理她,斷不會因了一個攔阻而改變主意。
今日給她駕車的是周地。
秦楚青見秦如薇的身影出現在了上山小道的入口處,片刻也不遲疑,當即大聲喊了聲“周地”!
旁人也沒見周地怎麼下車。只覺得身周一陣涼風經過,黑影突閃,再凝神去看,周地已經抱胸立在了秦楚青的跟前,揚著下巴吊兒郎當地笑看秦如薇。
雖然他在笑,但任誰看了周大人冷峻的眉眼,都不會傻到瞧不出他已經怒了。
也是。今日本是祈福許願的美好一天,偏偏自家主子遇到這麼個找茬的主兒,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憑著敬王爺疼老婆護老婆的那個勁頭,但凡明王妃出上一丁半點的岔子,不管是誰的失誤,就算是身邊最親近的四衛,怕是也難逃責難。
周地咧了咧嘴,將口中糙精吐出,慢條斯理地挽著袖子,立在秦楚青跟前,頭也不回地和她說道:“主子,得虧了今兒來的不是莫玄。”
“怎麼?”
“那小子不太打女人。”周地說著,已經將兩個袖子都挽到了手肘處,哈地一笑,朝秦如薇頷首道:“所以你運氣不錯。”他揚手朝自己指了指,“爺不怕打女人。”
說罷,朝著秦如薇又一揚下巴。
意思很明顯。
——儘管放馬過來吧!
秦如薇冷冷一嗤,也不搭理周地,對著他身後的秦楚青說道:“自家姐妹相遇,不打個招呼就也罷了,還藏在一個侍衛後頭當縮頭烏龜。”說著就上前邁了一步。
她剛剛動腳,周地跟著行動起來,也往前邁了一步。
秦如薇原本就是過來攔阻秦楚青,故而和秦楚青是隔了個周地相對而立。如今她往前一走,她和秦楚青的距離倒是愈發近了。但因著周地也往前一走,這縮短的了的距離就有些不夠用。
原因很簡單。
周地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把袖刀,在手裡拋來拋去。
那袖刀雖不過尺把長,但是雙面都開了刃的,這樣上上下下地跳著,看得人心驚肉跳。若是一個不當心,怕是直接能拉出一個長長的口子。
袖刀來來回回,帶動了空氣,撩得帷帽上垂著的薄紗來回地晃動。
秦如薇心下更怒,忍不住呵斥道:“你既是想譏諷我,想說我相貌醜陋、暗示我沒了這帷帽就不能活,儘管直說就是!讓個侍衛來這邊糊弄人,真真是可笑!”
秦楚青這便笑了,都懶得搭理她。只折轉回去,尋了明王妃她們說話。
周地哈哈大笑,再拋了下後,一把抓住袖刀的柄,譏道:“我拿這刀子來,是想要你的命的。誰知在你看來,它不過才值一個‘掀開帷帽’的水準。卻是可笑。”
他微微垂首,望向薄如蟬翼的刀刃,扯了扯嘴角。突然,出手如電。大家還未看到他是如何運刀的,只見一陣刀光閃過,那帷帽已經一分為二,從最中間斷裂開來。
秦如薇的侍女被那刀和拿刀的人嚇到了,尖著嗓子大叫了聲。
秦如薇卻不理會她如何,只挑釁地看向秦楚青,目光中滿是自得與嘲諷。
秦楚青卻看也不看她一眼,高聲問了周地一句:“如何?”
周地繼續上下拋著袖刀,頷首道:“可以行了。”
熱烈的陽光中,袖刀翻飛,反著一陣陣刺眼的亮光。
在這亮色中,秦楚青邀了明太妃和明王妃同行。
秦如薇這才曉得,自己完全被秦楚青忽視了,不由大怒,高喊了一聲“秦楚青”。
明太妃拉了秦楚青一把,示意她不要理會。
明王妃也不轉頭,只斜斜地看了秦如薇一眼,便側過頭去與太妃說道:“當初聽人提到過那蝴蝶。據說還引了真蝶飛上去。如今一看,不過爾爾罷了。許是先前那些人見到的時候光線太暗,故而覺得美麗。如今看,美麗不見得,倒是十分扎眼。”
她說的,便是秦如薇額上描畫的一隻彩蝶。
這彩蝶的模樣倒也罷了,不過是絢爛多彩。妙就妙在它的位置。剛好“停”在了那個傷疤處。
雖然因了疤痕而表面微微有點凹凸,但一眼看過去,旁人只會覺得那個蝴蝶襯得秦如薇原本就雋秀的面容更加妖艷了幾分,甚少有人會想到它是否掩蓋了甚麼。
秦如薇自從開始用各種美麗的圖案來遮掩傷疤後,自信了許多。而自打開始畫蝶之後,運氣也開始暴漲起來。特別是因此認識了竇少爺後,她就甚少畫其他圖案了,基本都畫彩蝶。
先前也是有意在秦楚青的面前顯露下自己的新模樣,這才有意挑釁。哪知道她的計劃全被周地給直接攪了。她沒能在秦楚青面前顯擺不說,還被周地直接壞了那帷帽,顯露這新模樣時的威勢硬生生降去了八分。
如今聽了明王妃的話,秦如薇氣得臉都綠了。奈何眼前之人的身份高,她惹不得,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秦楚青雖然是敬王妃,但在她的眼裡,那不過是府裡頭傻乎乎的一個姑娘,斷然配不上‘王妃’這個稱呼。
即便四衛也叫秦楚青一聲‘主子’,這依然改變不了秦如薇的想法。
秦楚青根本不看她。只側首笑著和明太妃說話,在周地的護衛下,沒讓秦如薇碰觸半分就好生越過了她那邊去。
秦如薇被周地拋著袖刀給‘趕’到了石階旁邊,踩在那些形狀各異的石頭上,眼睜睜看著秦楚青她們離去,低低咒罵了兩句。
秦楚青和明太妃在說話,沒有聽清。明王妃卻是聽到了,忍不住斥道:“哪兒來的市井潑婦?竟是這般粗俗無禮。”
明太妃雖不知秦如薇說了甚麼,但她知道自家媳婦兒是個有分寸的,就扭頭朝秦如薇看了眼,對明王妃說道:“不過是個商賈的妾侍罷了。奴婢一樣的玩物,也值得你這樣氣憤?倒不如省些力氣來上山。”說罷,朝明王府的幾個家丁和婆子示意了下。
那些家丁婆子走上前去,與敬王府剛到的小車子裡將將跳下來的一些僕從一道,將秦如薇徹底攔了下來。
秦如薇氣得全身發抖。可這又如何?
那些人山一樣地攔在了她的前面,根本闖不過去!
她正眼神陰鷙地死死盯著那個嬌俏的背影,不遠處的山腳下響起了個溫和的男聲。
“薇兒?你怎麼不上去?”
秦如薇一聽到這個聲音,趕緊將面上表情緩了緩,揚起個甜蜜的笑容,朝他走了過去……
先前遇到秦如薇的事情,雖然鬧心,但對秦楚青和明太妃她們來說,著實不值當擱在心上。不過說上幾句便也作罷。
今日到了四五戶比較相熟的人家。都是京中有名望的人家的太太和姑娘們。
眾人多是熟悉的。在寺廟的後院見面後,便是一通寒暄。偶有秦楚青不太認識的,明王妃就拉了她的手與她細說,帶著秦楚青和大家說話。
不多時,就到了午膳前的上香許願時間。
上香之時必須要去到前殿。若是不清場的話,到時候少不得要見到許多人。
其實平日裡也就罷了。但今日有秦如薇這一茬,明王妃便有些不太樂意,生怕到時候遇到了那位。
有位太太看平素開朗的她露出怨色,就悄悄問她緣由。
明王妃就將事情大致說了。
稍有些名望的人家,哪一戶沒些愁人的親戚呢?大家雖然不熟悉秦如薇,但明王妃將她這樣的行徑講出來,女眷們就也明白過來明王妃的擔憂。
她們最不願在祈福的時候遇到那種心思不好的人,故而特意尋了一位大師,與他細說了今日的情況,想問他能不能通融下勻出點時間來讓這幾戶人家單獨上香。
“也不需太多時候。不過大半個時辰,就足夠我們用的了。”有位太太常來寧清寺,與這位大師頗為熟悉,好聲好氣地與他商量道。
大師道了聲佛號,為難地搖了搖頭。
那位太太又低聲問緣由,大師說道:“倒不是貧僧不肯。而是今日還來了一位大善人,他今日下午便要離京回家去,特意帶了家人來上香。若是晚一些再讓他來,怕是要錯過了時候,便不甚好了。”
那位太太就笑道:“既是如此,就將他家人也留下罷。”
大師正要答應下來,一旁明太妃突然問道:“不知您說的那戶人家,是哪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