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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本就極其好看,此刻帶著欲語還休的複雜情感,更是魅惑人心。
秦楚青被這雙眼眸蠱惑,一時失神。
這時她忽然想起,上次和敬王相遇時,他眸中透著的那份暖意為何如此熟悉了。
極像一個人。
……她兩世里最為親近的摯友。
太。祖也很喜歡這般專注地看著她。
特別是在飲酒之後。
他會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一瞬也不挪開視線。好似天地間就只有她一般。
被她發現後,他便朝她暖暖地一笑,繼續盯著她看,聽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
離京前的那晚,二人又在屋頂對飲。
太。祖微醺,側頭倚靠在她肩上,順手撈起她飲了一半的酒,將剩下的半杯一口飲盡。
“此生最大心愿,不過是和阿卿同飲一杯酒。”他淡淡笑著,而後抬眸望向她,道:“阿卿,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
短短五個字,不長,卻堅定異常。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他對她,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可她……
終究是回不去了。
第50章 相約之事
“王爺?王爺?”
連聲輕喚在屋內響起。聲音不大,卻很堅持。顯然是鐵了心要將沉醉其中的人給喚醒。
霍容與暗暗嘆息了聲,慢慢調轉視線,循聲望去。
秦立謙正立在不遠處,語氣恭敬,臉色卻不大好看。
他雙眉緊擰,在霍容與和秦楚青間又看了一眼,方才說道:“多謝王爺抬愛,實在惶恐。只是小女性子頑劣,實在當不起王爺如此青睞。”
聽秦立謙說秦楚青‘性子頑劣’,霍容與抿了抿唇,甚是不悅。
不過,念及他是秦楚青的父親,到底將這怒氣壓了下去,並未即刻發出。
“沒有。”霍容與留戀地朝她看了眼,道:“她很好。”
見他如此刻意維護秦楚青,秦立謙的臉色愈發黑沉了兩分。
霍容與自是發現了秦立謙的變化。不禁唇角緊繃,清清冷冷地回望過去。
秦楚青不知這兩人先前還相處得不錯,怎地一下子氣氛僵硬起來。
她將手中杯子擱到旁邊几案上,笑道:“不知王爺給小六請來的武師父,何日可來府授課呢?”
聽到她的聲音,霍容與緊抿的雙唇微微勾起了個柔和的弧度。
秦立謙發現了,眉端擰得更緊。
“他需得準備兩三日方能前來。”霍容與定定望著秦楚青,道:“阿青稍等幾日。”
“好。”
秦楚青笑著應下後,方才發現霍容與身邊不遠處,二老爺和三老爺正用一種‘見了鬼’似的表情看著她。
她不是吃悶虧的性子,沒道理被人這樣死盯著瞧了,卻當做沒看見。當即問道:“二老爺三老爺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三老爺秦立誠望一眼霍容與,扭頭說道:“沒有。”
秦二老爺卻是答非所問,綻開了個溫和的笑容,藉機問道:“青姐兒和王爺關係很好?”
秦楚青暗嗤一聲,正欲出言頂他一句,誰知霍容與卻淡淡地朝她這邊望了眼。
不知為何,她愣是看懂了他這是不讓她回答、讓她把此事交給他處理。
疑惑地滯了滯,秦楚青到底沒有開口。
“本王與她頗為投緣。”霍容與簡短答完,為秦楚青著想,到底是又不甘不願地加了句:“家弟與她也很是投契。”
談及霍玉鳴,二老爺秦立謹的臉色驟然變了變。
當初他兒子秦正磊誣衊秦正陽的事情被揭穿後,霍玉鳴揚鞭抽了秦正磊三鞭子。
那三鞭子可夠狠的……直讓秦正磊好幾天下不了床。端午節參加龍舟賽的時候,還一瘸一拐的走不太順當。
二老爺抬頭望一眼霍容與,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自扇幾巴掌。
——弟弟都那麼兇殘了,兄長的話,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怎麼看到這人出眾的相貌和高華的氣度,就忘了兒子受家法一事?
那分明就是這敬王指使人做的!
秦立謹衡量片刻,終究是沒敢繼續貼上去。低眉斂目默默退到旁邊去了。
三老爺見二哥被嚇到,沒再繼續坐視不理。但也不敢惹怒了這煞神一般的敬王,只得抬手拍了拍秦立謹的肩膀,以示安慰。
霍容與感覺到了自己與這環境的格格不入。
其實,不只是現在。
就算是在前世,就算是他統領著千軍萬馬或是一個國家,能和他私下裡熟悉起來的也沒有幾個。與他真正交心的,更是只得阿卿一人。
左右目的已經達成,不只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她,還和她說了好幾句話,他已經滿足。
往後同在京中,有的是相處機會。
“我走了。”霍容與對秦楚青簡短說了句,朝眾人頷首示意了下,舉步往外行去。
屋內人面面相覷。
這位真是個怪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點徵兆都沒。
難怪人人都道敬王不近人情不懂禮數。
可不就是這樣?
不過……
人家也很有這樣做的本錢就是了。
秦楚青看著霍容與這好似太過自我的表現,卻是莞爾。
——又是個擅於統領掌控全局,卻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的傢伙。
因著和故人那些相似之處,秦楚青對他倒是十分包容。看他如此,不禁喚道:“王爺。”
霍容與腳步猛地一停。
秦楚青含笑說道:“多謝王爺相助之情。”
霍容與回頭朝她點了下頭,道了聲“沒甚麼”,又繼續前行。
只是在他轉過頭的瞬間,秦楚青隱約看到,他面上貌似浮起了一層極淡的微紅。得虧了他皮膚白皙,不然就算她這樣好的觀察力,怕是也看不出來……
王爺的身份擱在那兒,他要走,不論是驚恐的人亦或是害怕的人,都得硬著頭皮跟在後頭去送一送的。
秦立謙臉色鐵青不願和霍容與多說話。
身為世子,秦正寧義無反顧地衝上前去,擔起了和霍容與搭話、領著眾人送他出門的重任。
好在秦正寧學識頗佳博覽群書,性子也極其溫和。面對敬王的孤傲氣質和沉默態度,絲毫也不退縮,越挫越勇。一個話題霍容與沒有理會,他就迅速換了另一個。
當扯到開國元勛、提及鎮國大將軍時,霍容與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道了聲:“她很好。”
秦正寧便鬆了口氣。
他正欲照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霍容與卻是突然駐了足。
秦正寧抬眼一看,垂花門到了。女眷們要回去了。
他正要回頭叮囑妹妹幾句,霍容與卻仿佛忽地想起了什麼,回身朝後看去。
望見秦楚青的身影,見她正朝這邊看過來,霍容與唇角輕揚,問道:“可還記得那次所說之事?”
“記得。”秦楚青知道是答應請他吃飯的事情,笑道:“答應了自然不會忘。”
霍容與唇畔的笑意深了些許,“那好。我等著。”
他朝旁望去。
莫天即刻現身,恭敬朝他行禮。
霍容與朝莫天伸出手來。
莫天趕忙從懷裡掏出一物,捧到霍容與面前。
霍容與拿過那物,走入自動分開一條路的人群,緩步行至秦楚青身旁,將它遞到秦楚青的眼前。
“往後有甚麼事情,你可拿了它去王府尋我。”
那是個沉香木所制的腰牌。三指寬,四寸長。毫無裝飾,只中間刻了個古體的‘敬’字。
是敬王府的通行腰牌。
看到這個情形,秦立謙的臉色又黑沉了許多。
——男子怎可隨便贈送物品給女子?!
可,若說這是私相授受罷,敬王偏就是正大光明當著所有人的面給的。
沒甚可指摘的。
若說不是私相授受吧……
敬王還壓根沒把周圍的人放在心上。在他的眼裡,好像就他和秦楚青倆人似的。
跟‘私’好像也沒區別了。
秦立謙胸中燃著一團火。眼看著就要爆發,再也壓不住,旁邊秦正寧上前一步,側身攔住了自家父親,溫聲開了口。
“多謝王爺賞賜!正寧代妹妹謝過王爺了。”
兩句話,直接把這腰牌當成是霍容與賞給秦楚青的了。
……倒是個極好的主意。
秦立謙臉色緩和了不少。
霍容與不介意旁人用了何種說辭。左右能讓秦楚青安然收下就好。
待到秦正寧接過牌子交給妹妹,霍容與讚賞地朝秦正寧稍一頷首,又和秦立謙說了一聲,這便繼續前行。
目送著他的身影漸遠,直到消失看不見,女孩兒們這邊方才傳出一聲聲鬆了口氣的輕嘆。
“真是嚇死我了。”秦如鶯細聲細氣地道:“不愧是王爺。那麼威嚴。那麼……”
好看。
女兒家不好私下評論男子。這兩個字,她還是不敢說出口。
秦如茵冷哼道:“裝腔作勢罷了。仗勢行兇!有甚麼了不起的!不就仗著身份高來壓人麼!”
她因臉上腫了,說這些話的時候,瓮聲瓮氣的,聲音也粗了不少。
“收斂些罷!”秦如薇打斷了她未盡之言,道:“身份高還不夠?皇上都不能拿他怎麼樣。你我在他眼中不過螻蟻一般,何苦與他硬抗?拋去身份不說……”
她想到霍容與身上帶著的迫人威勢和眼眸中時常閃過的堅毅決絕之色,搖頭道:“總之,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既然惹不起,躲著就是。”
秦如茵不甘心。眼角瞄到秦楚青正往裡走,緊走幾步就想去攔她。
秦如燕想拉住秦如茵,沒能成功。秦如茵卻是被老太太給喝止住了。
“你自己說話行事無度,不思反省,還準備一錯再錯?”
老太太喚人將秦如茵攔住,喝道:“好好回屋待著去!讓石媽媽給你上些藥!再不趕緊治治,晚些留下傷疤,看你怎麼辦!”
秦如茵就算脾性再大,也是極其愛美的。
聽了老太太說會留下疤痕,她摸摸腫脹的臉,到底是不敢大意,跺跺腳,乖乖跟著石媽媽回了院子。
走了不多時,就聽她急切的聲音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