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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姨娘和她提起八妹妹變了,她還不太相信。如今才曉得,姨娘所言非虛。
身邊穿嫩黃色衣裳的女孩兒拉了拉她衣袖,在她耳邊說道:“哎,我怎麼瞧著八妹妹比往常更漂亮了?原來她不化妝是這個樣子的啊!居然比你還要好看些呢。”
聽了秦如茵的話,秦如薇心裡的憤恨更甚。
早幾年她就發現了秦楚青樣貌出眾,便和母親商量了,哄了她讓她開始學化妝。
如今這丫頭不再照做,卻是讓好幾年的苦心白費了!
心中怒火愈發掩不住,秦如薇卻還硬生生憋出了個笑來,說道:“既然嬤嬤因著八妹妹才來,想必是看不上我們的。也不知到時候會不會拿了銀子不好好做事。”
說罷,又朝屋裡的姑娘和太太們道:“沒道理咱們費盡心思請了人來,人家卻不將心擱在咱們身上。倒不如另尋一個妥帖的人來。”
二太太楊氏聽聞秦如薇的話後,白了她一眼,道:“薇姐兒瞧不上,那是你自個兒的事。你不去學就也罷了,莫要拖上我們。”
她朝路嬤嬤打量幾眼,笑道:“宮裡頭的嬤嬤,那是說一不二的。既然答應了,自然會好好教習。不管嬤嬤因何緣故而來,嬤嬤肯教,我只有歡喜的份兒,哪裡想要去抱怨這些?”
旁邊三太太見楊氏艷羨地往秦楚青那邊看,忙拉了她一把,朝她使眼色。
楊氏也不理會,依然笑問道:“不知青姐兒學的那些宮裡貴人們喜歡的東西,嬤嬤能不能一併教了茵姐兒?也好讓她長長見識。”想到先前所談薪資問題,心下衡量了番,“要不,我出三倍的銀子?”
路嬤嬤來之前稍微打探過伯府的情形。
這位二太太雖是庶出,好歹祖父是大學士、母親來自侯府。不過,楊大學士出身貧寒,其妻乃是屠戶之女。楊氏自小跟著祖母在家鄉祖宅中長大,脾性不大好。
後來她隨祖母一同回京,性子早已養成。楊家給她請過教習嬤嬤,成效不是太大。只言行舉止好了一些,但本身的脾氣卻總也改不了。不然,也不會拖了好些年沒能說到合適的親事,最後嫁給沒有功名、僅能依靠著伯府的秦二老爺了。
聽聞二太太的話,路嬤嬤便道:“這個要講究緣法的。”
二太太見路嬤嬤婉拒,倒也不惱。依然笑眯眯道:“只求嬤嬤到時候多看顧看顧茵姐兒。”又朝秦楚青笑了下,“這可是託了青姐兒的福了。”
——親自照顧過敬王爺的嬤嬤,怕是比宮裡頭不得寵的妃嬪還要有臉面。
管她是為了什麼來伯府呢。能讓茵姐兒得到好處,那就行!
秦楚青沒料到這位二太太的性子倒是和那書生打扮的二老爺截然不同。
不過,二太太對她笑的那一下,沒多少真心的成分在裡面,她就也懶得去搭理。只輕輕點了下頭,便作罷。
三太太劉氏抬眼環顧四周。
她身材瘦小,又時常垂著眼帘靜默不語,坐在那裡尋常不會讓人注意到。
此刻見至今無人提起那事,她才猶猶豫豫地問道:“距離那‘群芳宴’時日也不太多了。我想著在那之前練出點成效才好。不知嬤嬤可否嚴格督促著些,讓姑娘們多下點苦功夫?”
‘群芳宴’在京中久負盛名。彼時矜貴之家的太太姑娘少爺們都會參加,算是除了幾大節日外最受關注的盛事了。
高姑娘不過是在荷花宴上露了臉,短短時日便已經悄悄傳出了名聲。若是能在‘群芳宴’里引人注目,名聲自然更響。說親的時候,便是一大助力。
路嬤嬤說道:“若是姑娘們自己肯下苦功夫,自然沒有問題。”她瞥了眼秦如薇,見她猶自將不甘心寫在臉上,不由一笑,“但若心浮氣躁,那便是我教再多也無用了。”
劉氏給身邊那靦腆羞澀的女孩兒理了理衣角,說道:“鶯姐兒到時聽嬤嬤的話,好生用心些。”
女孩兒細細地輕聲說道:“是。母親。”
楊氏在旁瞅了眼正和秦如薇小聲說話的秦如茵,笑道:“茵姐兒底子不算差。到時候學一下就差不多了。”
話語中,是滿滿的自得與驕傲。
蘭姨娘撇了撇嘴。不想楊氏發現,忙拿起帕子掩了口。
又和秦如薇對視一眼,母女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路嬤嬤不動聲色地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默然不語。
秦楚青剛到家不久,到底有些疲累。如今見眾人的話題已經轉換,她無心於此,朝路嬤嬤微微頷首示意後,便也離去。
自始至終,她都沒和路嬤嬤談起‘銀錢’二字。
待她出了門,路嬤嬤方才忽地想起一事。
莫玄曾無意間說過一句,王爺曾問起今年群芳宴的一些細節。
或許,王爺到時會回到京中參加?
要不要和八姑娘說一聲呢……
看看秦楚青的背影,想到她先前的態度,路嬤嬤深深地、深深地為敬王嘆了口氣。
罷了。還是不要提了。
就算告訴了這位八姑娘,恐怕,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罷。
第44章 遇
多日未在家中,伯府早已積攢了大堆事務等著主子們定奪。
第二日一早,秦立謙和秦正寧就著手處理這些。
而那些姑娘們,則在路嬤嬤的指導下開始了殘酷的訓練。
秦楚青卻是徹底閒了下來。
她在府里閒逛了半晌,最後揪了同樣沒甚麼大事可做的秦正陽,帶了他一同出門去了。
——閨閣女子不可獨自出門。今日一行,她不方便帶著丫鬟婆子過去。也是無奈,方才尋了這小子。
旁的不說,小六聽話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這樣能省去許多麻煩。
見秦正陽要跟著秦楚青出去,常姨娘還特特追上來叮囑了他幾句,一定要乖,一定要聽話,姐姐說甚麼便是甚麼,萬不可隨意惹事。
秦正陽忙連連答應了。
待到上了馬車,駛出伯府,發現秦楚青要去的地方之後,秦正陽著實嚇了一跳。
他眨著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低聲問道:“姐,你去那兒做甚麼?”
秦楚青含糊說道:“久聞大將軍之名,想要過去看一看。”
“可那是鎮國大將軍府啊!威風凜凜的鎮國大將軍住過的地方啊!”秦正陽嘖嘖嘆道:“自太。祖時起,就下了死令,大將軍府不准旁人入住。那個地方,可還是當年大將軍在時的模樣。這麼多年,從未變過。就連宮裡派來修葺的人,也不敢讓裡面有絲毫改變。”
秦楚青一聽這話,鬆了口氣。
那就好。
她起碼還能知道什麼東西擱在什麼地方。
秦正陽看她露出微笑,還是有些猶豫,期期艾艾說道:“姐,咱們不過去了吧。”
“不用緊張。”秦楚青好生安慰道:“你呢,在街角等我會兒。我呢,過去瞧一瞧,很快就會回來。”
雖然現在這身子很是嬌弱,沒什麼力氣,但是靈活性倒還不錯。
避開周遭人潛進去,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屋裡的擺設不能動……
那自己歸置收好的金銀之類,旁人瞧不見的,她總能悄悄帶走罷?!
既然去了伯府,也不能總是白吃白喝。好歹也拿去點花用才好。
又或者,暗中買間鋪子,還能是個長久之道。
她這邊好生盤算著,秦正陽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秦楚青甚是無語,問道:“那兒有人把守麼?”
“呃,這倒沒有。”
“有禁令不准人從旁邊經過麼?”
“這是肯定沒的。”
“那經過的時候,在外邊看上幾眼,總不為過吧?”
“好像……也對。”
“既然這樣可以,那我主動過去瞧瞧,又有什麼不妥?到時候你在街角等著我。我過去看一會兒就行。”
秦正陽撓了撓頭,想了半晌。
對啊!過去瞧一瞧,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這又是為什麼呢?
鎮國大將軍府並不大,只有伯府的一半。所處位置也不好,有些太偏。但勝在周遭環境極好,十分寂靜。
當年她選擇的地方,並非在這兒,而是離宮頗近的一處宅院。
可太。祖說此處環境清幽,適合她,將這兒賜給了她。
沒過多久,太。祖就發現將軍府果然離宮太遠了。看她來來回回不方便,索性在宮裡給她辟了個院子,讓她來不及回府的時候,就住在宮裡。
認真算起來,她在宮裡住的時候,比在這兒,反倒要多上許多。
抬眼環顧四周。
樹木已不是當年那些,卻也是高大繁茂。
但看宅院本身,高門朱牆黃瓦,無一不是之前離去時的模樣。
看來,這些年過去,當真是認真修葺過。就連她這主人,都覺得和先前差別不大。
彼時的鑰匙,她自然是沒有了。就算有,這些年過去,也早已無法開啟如今的門鎖。
秦楚青四顧無人,緩步上前,走到一處偏門前,拿出已經備好的細銅絲,正打算將門鎖悄悄捅開。誰知搭眼一瞧,才發現門沒上鎖。
她狐疑地將門往前推了下。門卻‘吱嘎’一聲重響。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她驚了一跳。
——只看外觀與往年一般無二,卻是忘了這終究是久無人住,門自然也不如先前活泛了。
秦楚青暗道不好,將銅絲順手插入袖袋準備趕緊撤身。
可裡面的人更快。
聽著有紛亂的腳步聲,秦楚青忙往旁邊閃身。仗著身量小,藏到旁邊屋子和大樹形成的一個凹處。
少年立在門邊,左右四顧。
沒有看到人影,他蒼白的臉上反倒現出一絲紅暈,而後微微一笑,將身邊跟著的人盡數遣了回去。
這才輕輕說道:“阿卿,是你嗎?出來說話,好不好?”
聽了那個稱呼,秦楚青沒發現異常,只當是在叫如今的她。
她不知這人為何這般篤定是她。但,看到是此人,又見他在笑,且笑得極其真摯,她反倒鬆了口氣。
——他帶的人不少。以她現在的水平,根本沒法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說來也怪。
剛剛她明明事先繞了屋子一圈,確認沒有車馬停在旁邊,然後還細細聽了,沒聽到裡面有說話聲和腳步聲,這才敢從偏門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