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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相映襯,湖水融花之艷麗,而花朵吸水之潤澤。

    確是無雙美景。

    謝綠筱微笑道:“想不到這裡還有這般奇絕之處。”

    袁思博笑道:“確實。”

    “北邊的風光……和臨安,恐怕大不一樣吧?”

    袁思博看她一眼,似是想了想,才道:“自然各有各的好處。”

    謝綠筱只覺得自己抑鬱了半日的心情終於漸漸被旁的事物轉開了興致,她目光停留在眼前如斯美景上,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以至於袁思博喚她都不曾知曉。

    “袁公子……你們去潁州,是要經過廬州的吧?”

    袁思博想了想,方道:“雖不經過,可是需穿過淮南西路,離廬州極近。”

    她“哦”了一聲,抬頭看了看天色,慢慢道:“多謝你款待,我該走了。”

   

    袁思博看著她柔美的側臉,目光中滑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應道:“我送你出去。”

    走至庭院的時候,有下人拿了一包物事,走到袁思博身邊道:“公子,這些也需帶回去麼?”

    謝綠筱掃了一眼,那包袱里全是些零碎玩意兒:異色影花扇,異巧香袋兒,木櫪香數珠,乃至染紅綠牙梳,無一不精巧可愛,卻都是女子用物。

    她聽見袁思博道:“都收在一起吧,明日一起帶走。”想是帶回去給家中女眷的,謝綠筱轉開目光,聽到袁思博對自己道:“出來一趟,總會帶些新鮮玩意兒回去。”

    謝綠筱點頭道:“是啊,臨安城的夜市中小玩意兒最是巧致了,別處買不到。”

    一直到了門外,道別之後,謝綠筱上了馬,走了幾步,卻重又回頭道:“袁公子,你們明日何時出城?”

    袁思博薄唇輕抿道:“大約交四更。”頓了頓,若有若無的強調,“在這孤山下出發。”

    “如此……”謝綠筱勒轉馬頭,笑道,“後會有期了。”  

    而眼看著她的身影消逝在山道盡頭,袁思博唇畔溫文的笑容便像是這即將落下的夕陽一般,慢慢的消失了。

    這個年輕公子,褪去了俊美和溫和的掩飾,眸中一閃而逝的光亮,如同淬瀝過後的鉤戟,鋒銳難當。

    遇襲

    謝綠筱回到謝府,恰好遇上謝嘉明從外邊回來。門口遇到的時候,她一言不發,目光也不望向兄長,將馬交付給家僕,便往裡走。

    若是往日,謝嘉明必然責問她是不是又偷跑出去了,可這一次,他走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直到畫屏奔出來,先叫了聲小姐,又對謝嘉明低聲說了句什麼,謝綠筱清清楚楚聽到兄長冷淡而不甚耐煩的說了句“隨她去”。

    她心中大怒,也不回頭,就喊道:“畫屏!”

    畫屏隨著她回去,一邊道:“小姐……”

    她又忽然不耐煩道:“沒事。你去說一聲,我在外邊吃了回來,晚膳不用了。”

    她一個人回房,倒頭便睡,亦沒有人敢來吵她。  

    到了夜半時分,謝綠筱終於坐起來,披了衣服,悄無聲息的開始收整東西。理上一會,她便頓一頓,似乎有些猶豫。她將往日間攢下的一些會子捏在手裡,在窗前坐了一會兒,就聽見窗外婢女們碎碎的腳步聲:“公子從相府宴飲回來了,趕緊去煮醒酒湯……”

    手中的紙張無意間被捏得皺起,謝綠筱忽然十分想念近一年未見的父親,此刻,想必他正在淮南吧……陳大哥……大概已經在廬州了。

    此時依然是正月,四更未到,天色墨沉,只有數顆星子爍爍閃耀。

    孤山下,數匹駿馬時不時打著響鼻,從鼻間噴出白色的霧氣來。一道雋長的人影立在其中,而隨從的侍衛都默不作聲。

    杜言看了看天色,上前幾步道:“大人,該出發了。”

    那男子抬頭望了望天色,緩緩道:“再等等。”

    杜言看了看他平靜的側臉,欲言又止,終於還是默默退下了。

    未幾,有馬匹從臨安城方向奔來,待至孤山腳下,那人勒住馬身,翻身下馬,笑道:“袁公子,幸好你還未走。”  

    袁思博挑眉望向來人,似是有些驚奇:“謝姑娘?”

    “我欲北去尋訪親人,不知可否與袁公子搭伴前行?”她著了男裝,微一躬身行禮。

    袁思博唇角掠起細微不可見的笑,想了想,道:“自然可以。”

    交四更,陷入沉睡中的臨安城,卻又被四周秀麗山峰上寺觀的鳴鐘聲驚醒。山上鳴鐘聲一響,就有人手中打著鐵板和木魚兒,大街小巷,開始沿街報曉。

    一個看上去還有些睡意的男人走過謝綠筱身邊的時候,“邦”的敲了敲鐵板,又喊道:“天色晴明”。

    謝綠筱忽然想起若是在家中,大哥此刻便要起來了。或是準備朝議,或是要趕去辦公。風雨霜雪,日日如此。可如今他夜夜笙歌,便是去了朝廷,又還有多少精力做事呢?她手指抓緊了韁繩,有些澀然的低頭想著,目光一掠,卻看見自己身側的袁思博,竟然也是一臉怔忡的樣子,目光複雜難言。

    街上已有人開始賣早市點心。

    他們即將要北出艮山門,謝綠筱的目光卻落在了一家街邊小鋪上。店家正架起一口大鍋,攪著鍋內的米粥,熱氣騰騰。她多看了幾眼,袁思博便發現了,勒了馬道:“謝姑娘,不如在這裡用些點心再走?”  

    謝綠筱還沒說話,卻是杜言策馬走在袁思博身邊,開口道:“公子……”

    袁思博並沒有理會,翻身下馬,在小攤前坐了下來,道:“店家,來幾碗粥。”

    謝綠筱坐在他身側,而幾個隨從則默默的坐了另一桌。

    “這兒的五味肉粥很好喝……”謝綠筱用勺子輕輕的攪著稠實的粥面,“不過只有冬日才有。到了夏天,大家就改喝豆子粥了。”

    袁思博饒有興趣:“是麼?”

    她笑笑,目光落在幾匹馬上,並不見有大宗貨物的車隊。

    袁思博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微笑道:“我此行前來,只是選定茶園,商定價格。待到清明前,茶葉採摘上市,便可運去淮北了。”

    謝綠筱“哦”了一聲,又道:“袁公子,為何你選在正月前後出行?待到來年,看準了茶葉再直接買回去,豈不更好?”

   

    袁思博知道她會有此一問,道:“姑娘不是生意人,知道這些也無妨。今年冬日,真烈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酷寒。牲畜凍死無數。往日兩國之間,大都是茶馬互換。可今年,用以交換的馬匹數量若是驟少,只怕要茶賤馬貴了。這市場將有劇變,我不親自過來瞧瞧,實在不放心。”

    他說得十分坦白,謝綠筱心中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便點頭道:“原來如此。”

    “不知姑娘北上,是為了尋訪什麼親人?”

    謝綠筱低頭看看熱氣漸消的肉粥,忽然沒什麼胃口了。她是打算去找陳昀,或許還能在那邊遇到爹爹——可那些也不過是藉口。她只是不願在臨安呆下去了而已。想起這些,她便回道:“我父親。”

    袁思博眸色倏然沉了數分,黑眸黝黝,不知是望向她,還是她身後的街道,緩緩道:“如此,我們便出發吧。”

    往北行了數里,回望已再也瞧不見錦繡繁華的都城,謝綠筱忽然驚覺,這是她這十六年來,頭一次真真正正的離開了臨安。雖然父親一直告訴她,他們的故都是在淮水北邊的開封府。當日東京夢華的繁盛,絲毫不遜於此刻的臨安。那些家國大志雖然銘記心間,可她生於臨安,長於臨安,浸潤在骨子裡的,依然是江南清麗的風景。這一離開,依然有些惆悵。  

    袁思博已將他們的路程告訴了她。出了臨安府,先到建康,再折而往西北,便是廬州。到了廬州城外,他們還將往北,過淮河,回到真烈境內。而她可以在廬州城內留下來,去尋親人。

    以往那些地名,不過是書冊中一個個字符,如今被她催著馬一一踏過,讓她覺得十分新鮮。 這一路說不上有多辛苦,因為袁思博的隨從將一切都打點得甚是妥當。只是路趕得甚急,一次謝綠筱便無意間聽到杜言說了一句:“……二月二十日之前……否則便有些倉促了……”

    那日行路途中,她便催馬趕在袁思博身側,道:“袁兄,過了建康府,離淮南西路便不遠了吧?”

    一旁杜言答道:“此處是在淮南東路,下午便能到滁州,此去廬州,不過數日路程。”

    這一路上,袁思博對謝綠筱極好。但是杜言卻一直十分冷肅,這次難得開口,仿佛頗為欣慰的樣子,聽得謝綠筱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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