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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我迷惘的看著他,如風就是這樣個急性子,想到了便要去做,也不管我究竟有沒有心情。
“一個好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如風神秘的朝我微笑。
“嗯,那好,如風哥哥,你出去等我,我換件衣衫就好,”我想了想,又說道:“替我將聽蓮叫進來。”
聽蓮是我的貼身丫鬟,平日裡與我處的不錯,爹對我是真的好,他自己凡事都親歷親為,可是對我卻從不吝嗇。
我朝聽蓮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的一笑,老規矩,她給我換上了一套淺藍色的男裝,又將我兩根黑亮的麻花辮打散,結成一條髮辮,最後還不忘給我扣上一個帽子,大功告成。
我甩了甩手中的摺扇,瀟灑的走了出去,如風見了皺眉道,“雅兒,你又做男裝打扮,被義父看見,少不了又是一頓教訓。”
“我們早去早回,爹不會瞧見的,”現在是我比他還急了,我拉著他一路小跑,直到看不見家門了我才淘氣的吐了吐舌頭。
“如風哥哥,你究竟要帶我去哪兒?”我跟著他走了許久,見他一直往僻靜處走去,便有此一問。
他呵呵一笑,“我怕你老待在家中悶出病來,想帶你出來走走。”他拍了拍我的頭,再將我因奔跑而弄歪的帽子重新扣好。
半柱香的功夫,如風帶我來到了一座鬱鬱蒼蒼的竹林,竹林伴著山風搖曳,發出“呼呼”的呼嘯聲,翠綠的嫩竹在霞光的照耀下,散發著迷人的金色光芒。
“好美,”我由衷的讚嘆。
如風輕點我的鼻尖,“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又說道:“是我和紀昀無意中發現的好地方,我就想著帶你來了。”
“謝謝如風哥哥,”如斯優雅的景致,使得我焦躁不安的心緒也漸漸平復下來。
我拉著如風的手,“咯咯”的笑著,迎風翩翩起舞,我圍著他轉圈,他憨笑著瞅我,黝黑的膚色閃著椆一樣的光彩,他的眼睛放出晶瑩的光芒,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我身上。
身前有馬車緩緩經過,車內之人似被我的笑聲驚動,稍稍掀起了帘子,朝外張望,我不悅的朝他瞪了一眼,打了個照面後我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是他!
馬車擦身而過,車內之人並未注意到我,而是重新放下了厚重的帘子,我再也無法辨認。
“雅兒,你怎麼了?”如風連著喚了我幾聲,我才回過神來,“沒事,沒事。”
突然沒了剛才的興致,我鬱郁的說道,“我們回去吧。”
天公不作美,在我們還沒察覺到的時候,天空飄起了菲菲細雨,我們疾步緊趕著回家,無奈毛毛小雨沾衣即濕,在這樣一個猶帶寒意的春季,淋了雨生病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如風眼尖的發現前方有一座廟宇,“雅兒,我們去那避雨,等雨勢小點我們再上路。”
也只能這樣了,我點了點頭。
這座古廟香火旺盛,周圍濃蔭蔽頂,松竹環繞,內有一柱高高挺立的寶塔,看上去頗為莊嚴肅穆。
我們走進了寺廟,眾多的信男信女跪拜在佛前祈求平安,賜福,內殿中求子觀音前香火尤為鼎盛。只見幾位華服貴婦很是引人注目,她們虔誠叩拜,面色莊重,嘴裡還喃喃祈求著什麼。
其中一位窈窕的少婦,五官端正,舉止嫻靜,笑不露齒,真真正正是個大家閨秀,如風在我耳邊調侃道:“雅兒,學著點,什麼才是千金大小姐,你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吧?”
我丟了個白眼給他,又打量起她身邊另一位美婦人,這相比之下,單容貌而言先前那位便遜色了些。她的五官極為精緻,使得整張臉有如秋月滿輪,令人百看不厭,特別是眉宇間憂鬱的氣質更是讓人著迷。
說來奇怪,按理說這兩位儀容不凡的女子出門身邊總該有人保護才是,誰能放心將這兩位絕世佳人就這樣暴露於人前呢?再仔細一瞧,我才發現了其中的端倪。周圍閒散的人流雖多,但是多而不亂,其中不乏一些虎背熊腰的壯漢,他們的太陽穴高高突起,眼神精氣外露,手裡雖是在做著自己的事,但無時無刻不關注著身邊的人和事,衣袖中有硬物藏身,臉色凝重,蓄勢待發。
看來這兩位女子的來頭還不小,周圍竟然全是她們的人。
我瞧著無趣,便走出殿門查看雨勢,春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剛才還是密密的銀線,現在只剩稀疏的雨滴。
“如風哥哥,咱們回去吧,”久久得不到回應,我回頭看去,才發現他早已不知所蹤。
我有些慌亂,這是如風第二次丟下我了,前一次他還關照了我幾句,可是今天竟然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此時,先前跪拜求子的兩位少婦已然起身,娉娉婷婷的朝廟門外走去,邊走邊談笑風聲,我側過身子讓到一邊。
門外停著幾輛華麗的馬車,顯然是準備載承這兩位女子的,我瞧見其中一輛的布簾以及樣式都與之前經過竹林的那輛十分相似,心念一動,也朝那裡走去。
就在兩名女子駐足在馬車前時,忽然人聲大作,不知道從哪裡竄出的人群將馬車及她們團團圍住,這些人頭上皆圍著布條,反清復明四個大紅的血字格外的顯眼,而我在寺廟裡看到的那些壯漢立刻作出反應,紛紛拔出藏於袖中的刀劍,一時間劍拔弩張,形勢極其嚴峻。
我緊張的朝馬車靠了靠,心裡後悔萬分,早知道會碰上這種事,我剛才說什麼也會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這下好了,平白把自己捲入了是非之中。
兩邊的人都沒有率先動手,只是把利器都拿在手中,似乎都在等待命令準備隨時開戰。
年紀稍長的賢淑女子神色還鎮定一點,那美麗的少婦早嚇的面如土色,她們面面相覷,相對無言,我想,我現在的神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時,從馬車內走出了倆個男子,其中一位迅速將那兩名女子推入車中,然後飛快的掃了我一眼後說道:“姑娘,快上馬車,此處不宜久留。”
可這一眼,已讓我轉不開目光,一直混沌的腦子瞬時清醒,某個熟悉的場景一閃而過。他分明就是六哥哥,四年前那一幕在我眼前回放,如今的他風采依舊,更增添了一份成熟男子的氣息,只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我們再度相見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我還來不及和他敘舊,他擊掌做了個手勢,壯漢們舉起手中的武器,奮勇拼殺,殺出了一條血路,馬車飛速的啟動,轉眼消失在視線中。
六爺滿意的回頭,見我仍呆呆的站立著,皺眉道:“你怎麼還在這裡?為什麼不上馬車?”
我剛想回答,一柄長劍揮到我面前,在我沒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已被人推了出去,再扭頭一看,六爺已和刺客動上了手。六爺出手成招,一招接著一招,一式連著一式,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儘管不懂武功,我也看出他已然占盡了上風。
六爺揮出的劍寒光飛旋,快如閃電,我根本沒看清楚他的劍刺向何處,刺客已經應聲倒地。
可是他剛打倒了一個,馬上又有人殺到跟前,如此來來回回的反覆了幾次,刺客的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增多的趨勢,且包圍圈也越來越小,他朝我吼道:“你還不快走。”他指了指另一輛馬車,示意我趕緊離開。
我咬了咬嘴唇,我明白自己留在這裡會成為他的累贅,可是今日一別,再見又是何日?
還沒等我作出決定,原本將我們團團包圍的反清復明的刺客突然朝四處退去,雖然是逃竄,但是配合有序,絲毫沒亂了章法。
我正納悶他們不戰而退的緣由,大批的官兵從各個方位湧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除了有幾個跑的慢的被生擒外,官兵並沒有再追逐刺客,要不是地上有若干具屍體來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惡戰,我幾乎會以為我是做了一場惡夢。
其中一個官爺快步走到六爺的面前,誠惶誠恐的說道:“奴才給傅大人請安,奴才來遲,讓大人您受驚了。”
六爺擺了擺手,“我受驚倒是沒什麼,但是驚擾了皇后和嫻妃娘娘你該知道是什麼後果。”他看了看我壓低了聲音。
那人嚇的跪倒在地上,“還請大人指點一二,奴才一家的性命可全仰仗傅大人您了。”
“罷了罷了,你將人犯押回去,連夜審問,將功補過也就是了,皇上那裡我自會替你求情,”六爺神情嚴肅,但還是儘量和顏悅色的說道。
那人連聲稱謝,隨後押著一干人犯先行離去。
六爺隨手撣去身上飄落的落葉,眼角瞟了我一眼,走到我身邊,“姑娘,你膽子也太大了。”
其實我早嚇的雙腿發抖,只不過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力量給了我留下來的動力,我微笑不語。
六爺見我不說話,也就不再搭理我,而是喚來了手下的人處理善後事宜。我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背影,很想就此叫住他,問他是否還記得四年前在山上救過的小女孩,想問他是否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有緣自會再見的話語。可是,如今他的身份讓我望而卻步。
我低頭想著心事,冷不防看見街道中央有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摔倒在地上,我一個健步上前扶起他,“小弟弟,你怎麼了?”
“餓,”他張口虛弱的說道:“姐姐,我已經幾天沒吃過飯了。”
他看起來身體孱弱,四肢細瘦,幾乎餓的站不住腳,我拉著他靠在圍牆上,輕聲說道:“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我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附近的包子鋪,買了幾個熱氣騰騰的熱包子,用白紙包好,然後交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姐姐,這全是給我的嗎?”他不敢相信的看著手中的包子,一臉的驚喜。“對哦,不給你給誰呢,”我摸了摸他的腦袋,“慢點吃,慢點吃,”我話音才落,他已經狼吞虎咽的抓起一個包子塞進了嘴裡,也不管手還是髒兮兮的,更不顧包子是否燙嘴。
我愛憐的看著他,誰料他吃了一個包子後停了下來,把手中剩下的包子再認真的包好,“怎麼不吃了?”我有些好奇。
“姐姐,我家裡還有妹妹,我想留給她吃可以嗎?”他怯生生的問道。
“當然可以,你是個好哥哥,”我又從衣兜里摸出了幾個銅錢,放進他的懷裡,“快拿回家給妹妹吃吧。”
“謝謝姐姐,”他邊走邊回頭看我,我抹了抹眼睛,“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