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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在我平靜無漣漪的心湖激起千層浪,從來都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不想現實就是這般殘酷,我遲早要面對。我不可能不介意他早已娶妻的事實,即便他再憐惜我,這始終是橫亘在我和他之間難以逾越的障礙,除非我可以做到什麼都不在乎,只為能與他長相廝守。
獨自站在窗前聆聽雨點敲打屋檐的聲音,落寞而帶著些許的涼意。
一個細微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我輕聲道:“聽蓮,放下就出去吧。”這些日子我足不出戶,每到吃飯時間自有人送進來。
“雅兒,是我,”如風帶著一身的寒氣闖了進來,還混雜著難聞的酒味。
“哥,你喝酒了?”我皺眉道,“還喝了不少。”
他用力的扳住我的雙肩,定定的看了會我,手上突然加了把力將我往他懷裡帶去,我掙扎著,“哥,你這是怎麼了?你喝醉了。”
他一手禁錮住我的雙手,另一手抓著我的辮子使我強行面對他,我疼的眼淚都往下掉,“哥,你快放手,你弄疼我了。”
“雅兒,我知道你不願嫁紀昀,你心裡有我對不對?”他的臉朝我貼過來,越湊越近,猛的扼住我的下巴,竟要吻上我的唇。
我使勁想擺脫他的鉗制,他臉上溫柔無比,眼神熾熱,手上的勁卻越使越大,“雅兒,我去和義父說,我要娶你。”
“不,”我的手抵住他的胸膛,“哥,你喝多了,我不要聽這樣的話。”
他的眼中盡現凌厲,額頭的青筋一根根的暴出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經湊了上來,匆忙間,我只能將頭偏向了一邊,嘴唇擦著我的臉頰划過。
“哥,你瘋了,”一個巴掌落在了他的臉上,我的眼裡噙滿了淚水,他是從小愛護我的哥哥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我是瘋了,”他推開了我,雙手抱住頭,痛苦的蹲了下來,神情似是清醒了幾分,臉色卻極為的難看。“之前是紀昀,現在又是誰?為什麼從來都不是我?”他雙手狠命的錘地,我被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緩慢的站起身,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我,一步步的朝我逼近,我往後退讓,碰倒了椅子也不敢扶起來,如風現在的模樣讓我如此害怕,生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撲過來。
直至退到牆頭,避無可避,他的手婆娑著摸上我的臉,柔柔的撫過我的眼睛,鼻子,嘴唇和下巴。
他嘶啞道:“雅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是怎麼樣的你不知道嗎?”
我硬著頭皮回道:“你對我一直很好,把我當作親妹妹一樣疼愛。”
“親妹妹,”他冷哼一聲,“我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別的女子,在我心中只有你一個。”
我死死咬著嘴唇,“可你是我的如風哥哥啊。”
“我不要做哥哥,”他大聲叫道,形態癲狂。他眼角瞥到我擱在梳妝檯前的一物,不假思索的取來攤在手掌送到我面前,“這是什麼?繡給誰的?”他從來都沒有對我這樣大呼小叫過,陌生的讓我害怕。
這個荷包是我被關在屋裡的這幾天繡的,雖然樣式普通,針腳也不嚴密,可繡進的卻是我的心。荷包的夾層里有六哥哥和我的名字,若不仔細看絕對瞧不出來。
我緊張的伸手去搶,如風扳起臉藏到身後,“雅兒,我今天只要你給我一句話。若是你願意,我立刻就帶你走。”
我咽了口唾沫,低低的說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哥哥。”
如風憤怒的甩下荷包,揚長而去,我幾步上前撿起荷包,小心翼翼的拍掉粘在上面的塵土,眼中熱熱的,淚,不知什麼時候滴落在了大紅的繡花上……
桌上靜靜的躺著一封信,是剛才老高送進來的。
信中只寥寥數語:
雅兒,
我對出了下聯,
兩舟並行,櫓速不如帆快。
八音齊奏,笛清怎比蕭合。
一文一武對的天衣無fèng,用狄青和蕭何來應對魯肅與樊噲,暗喻武不如文,儘管他當時沒有答上來,可現在呈現在我面前的仍是一副相得益彰的好對子。
紀昀的才識讓我讚嘆不已,若非有十分深厚的功底,要對出這樣的聯子談何容易,我佩服他肚裡的學問,但僅僅是欣賞。
窗欞似乎被推了一下,又有指頭輕輕敲擊的聲音。“是誰?”我警覺的問道,並悄悄的靠近窗台,猛地一下拉開了窗門。
一個人影迅速躍過窗台跳了進來,在我失聲尖叫的同時按住了我的嘴,“別叫,雅兒,是我。”
“六哥哥,不,傅……恆,你怎麼來了?”我定睛一瞧,他雙目通紅,面容憔悴,疲憊不堪。
“雅兒,我寫了數封書信與你,皆沒有回應,很是擔心你。”他說話語速極快,急急的抓著我的手問這問那。
幾句話就掃去連日來的陰霾,突然覺得只要有他在我身邊,受任何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我這不好好的嘛,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在他身前轉了一圈,有些心疼的問道:“這些日子很辛苦嗎?看你像是多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皇上接了晴嵐進圓明園,又命我隨侍左右,確實是有數日未能好好的睡上一覺了,”說完,他還打了個哈欠。
我拉他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遞到他手中,沉思片刻,“六哥哥,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端坐在他面前,不知從何問起,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你,家中可有妻室?”
他身體輕微的晃了下,緩慢的放下茶盅,又站起身,背負雙手在窗前站立了許久方才回頭道:“雅兒,我不該對你有所隱瞞,我確有妻室,還育有一兒。”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心仍在此時隱隱作痛,努力的擠出一個笑臉,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疾步走來,雙手從身後抱住我,隨即扳過我的身體,把我的手放入他寬厚的掌心,下巴抵住我的額頭,硬硬的胡茬硌著我,有些癢,有些生疼。
“雅兒,你聽我說,”他的聲音帶著嘶啞,“大清三年一次的選秀,不僅是為皇上充盈後宮,還要為宗室子弟指婚。祖制不可違,我和福晉成親前都未見過對方,儘管表面恩愛,底下卻並無太多交流,她嫁給我和我娶她都是迫於無奈。”他抬眉飛快的看了我一眼,親吻著我的頭髮,似在等我的回答。
“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嗎?”稍稍掙扎了下,立刻被他摟的更緊。
“是,從未刻骨銘心。”他挽起我的一隻手放在他胸前,“傅恆只有一顆心,給了就沒打算收回。雅兒……”他停頓了片刻,緊張的看著我,“你要嗎?”
耳鬢廝磨,又聞到他身上強烈的男子氣息,心跳加快,面對他的直言傾訴心裡亦甜滋滋的,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雙頰,抬頭和他說話,而他正低頭瞧我,他的唇從我唇上險險划過。
臉頰像是熟透了的蘋果,紅的快燒起來,他的神情也帶著些許的尷尬,我輕撫唇瓣,那一刻就像是夜行晚歸之人,忽遇前方的燈光,明亮而找到回家的感覺。
“雅兒,我……不是故意的,”他支吾嚅喏。
“她……長的美嗎?”我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對於容貌的攀比之心終是免不了。
“她很美,”六哥哥邊說邊偷偷瞅我,我裝作沒看見,平靜的等著他繼續往下說。“我們成親六年,她嫁進來的時候才十五歲,就和你差不多大,已是滿人中有名的文武全才的女子。不過,這些對我並不重要,雅兒,你,信不過我嗎?還是要我發誓你才相信。”他低著頭,輕聲細語,現在的樣子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我信,”指尖蓋住他的唇,“只要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我都信。”
他擁住我,我亦伸手回抱住他。他小心的捧起我的頭,蜻蜓點水般的在我唇上啄了下,我頓時心鹿亂撞,聽到他的心跳聲也是砰砰的越跳越快,還伴著粗重的呼吸聲。
“雅兒,可以嗎?”他的聲音帶著嘶啞的蠱惑。
“嗯,”我舔了舔嘴唇,低聲應允,他的擁抱很溫暖,讓我很安心,不像如風那樣蠻橫到使我恐懼。
他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隨後緩緩的往下移,我閉上了眼睛,羞澀又期待,誰料就在這時,房門被重重的拍響……
“雅兒,你在裡面嗎?我有事要問你。”是爹的聲音,我猛的推開了六哥哥,糟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下還不被逮個正著。
“雅兒,是你爹嗎?”
“是我爹,你趕緊走吧,你剛才是打哪來的,哦,對,窗戶。”我有些語無倫次了,我的臉上血色盡褪,這種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到的羞愧讓我無地自容。
“雅兒,開門啊,”門外,爹開始催促。
“就來了,”我胡亂應著,拽著六哥哥到窗戶前,“你快走吧,千萬別讓我爹看見你。”
“雅兒,我想乘著這個機會同你爹說清楚不好嗎?遲早都是要來提親的。”他掰開我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朝門那邊走去。
我慌忙拖住他,“今天絕非見面的良機,我們的事我會和爹說的,你還是先回去吧。”我急的都快哭出來。
“雅兒,凡事不能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從江南回來以後已經讓你受了委屈,這次再不能重蹈覆轍。”他緊了緊握著我的手,“放心,這次交給我去處理。”
爹又重重的拍著門,“雅兒,誰在你房裡,你在和誰講話?”
“沒有人,我馬上就來,”我轉向六哥哥,“我爹對你有成見,今日在此情形下見面絕討不了好去。你快走,我爹總不會為難我。”
看看窗戶外無人,硬是將他推了出去,他戀戀不捨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你過些日子再來找我,我會說服我爹的,”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從懷中掏出仔細繡了幾日的荷包塞給他。“不要嫌棄就好。”說完我輕手輕腳的關上窗戶,朝他揮手告別。
簡單了整理了下衣衫,吐了口濁氣,故作鎮定的打開了房門。
爹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再審視四周,平平道:“雅兒,怎麼過了這麼久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