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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兒,你一驚一咋的幹啥呢,”如風皺起眉頭低聲說道。
想通了個中關節,我心裡拿定了主意,娘親千辛萬苦,費盡心機的將我送了出來,不管怎樣,皇宮,我是絕對不會再回去了。
正在思量中,如風雙手搭到了我的肩上,將我朝他身邊拉了一把,問道:“雅兒,我覺得你最近心神有些恍惚,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臉上發燙,輕咳一聲道:“沒有,如風哥哥又胡說。”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反手扯住如風的衣袖,“對了,說到有事,我倒是真有一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他滿不在乎的回道:“你要知道的事我自然不會隱瞞。”
“哥,你是不是會武功?你從哪裡學來的?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和爹爹?”我甩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那三腳貓的功夫何足掛齒,雅兒,你太大驚小怪了。”他懶洋洋的說道。
“三腳貓的功夫是嗎?聽說你可是把蔣胖一伙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哦,”我邊說邊偷偷瞧他的表情。
“紀昀這傢伙,”如風恨恨的咒罵了句,很快恢復了笑顏,“雅兒,你別聽他胡謅,打架嘛靠的還不是一股蠻力。”
我白了他一眼,“哥,你別和我繞彎子。”
他打斷了我的話,托起我的臉,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雅兒,相信我,無論我隱瞞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都不會傷害到你和義父,我保證。”
“哥,”我還想再追問他,他把我往門外推去。
沒幾下就被他推出了門,儘管心不甘情不願,我還是壓制住了滿腦子的疑問,和如風多年的兄妹之情,讓我沒理由不去相信他。
回到房中,將那兩個當歸和娘親留給我的信包在了一起,藏進了檀木箱中,我想,不到非常時刻我是再不會拿出來了,如果可能就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遺忘吧。
“小姐,你在屋裡嗎?”門被輕輕的拍響。
我連忙打開了房門,“高伯伯,進來坐啊。”
老高還是很拘謹的站著不動,“小姐的閨房不敢擅入,老高頭在門外站著就好。”他從身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小姐,你的信。”
我朝他身後看看,“送信的人還在嗎?”
“已經走了,小姐要找他問話的話,老高頭這就去追他回來。”老高說話辦事雷厲風行,說著就往外走。
“高伯伯不用了,你把信給我吧,”不必問了,寫信的除了紀昀外不作第二人選。
老高將信塞到我手裡後還替我掩上房門才離開。
還是那熟悉的筆跡,龍飛鳳舞的寫了八句詩:
天高雲在淡,
賜福送平安。
良辰佳日到,
緣情結金蘭。
相見不恨晚,
愛在有晴天。
永戀天地間,
遠世修愛果。
看到這樣直白的文字,我一下子羞的面紅耳赤,這個紀昀的膽子也太大了,我慌亂的手足無措,這要是被人看到了還了得,想把信收起來,卻又不知道往哪裡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虛掩的房門被緩緩推開,我大驚之下,把手伸到身後,“爹,是你,”我尷尬的喚了一聲。
“雅兒,藏了什麼呢?”爹笑眯眯的問道。
“沒啥,”我吞了口唾沫,“爹,你怎麼來了?”
他並未回答我的問題,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張紙來,他用袖子微微在紙面上拂了拂,我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這不就是我藏在身後的那封信嗎?再看手中,早已不見了信的蹤影。
我愣在那裡,搶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見爹已經把信拿在手中認真的讀起來,我一次次的抬眼偷瞧他,但始終不能看出他的心思。
我心神不寧,像有小蟲子在心頭蠕動,良久才見爹稍稍咧了咧嘴,吐出了一句話,“文采不錯。”
我本以為爹定會好好教訓我一頓,可是怎麼都沒料到是這樣的情形。他坐了下來,又把手中的詩仔細看了一遍,笑道:“雅兒,今日約你出去的就是此人吧。”
我不明白爹話中所指,只能點了點頭。
“紀昀,紀昀,”爹低低的念了幾遍,又問道:“是和如風一同從師生雲精舍的那個紀昀嗎?”
“是,”我低頭老實的回道。
“改天讓如風帶他來家中坐坐,”爹的嘴邊仍掛著淡淡的笑容,我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想叫爹不要誤會,他已經推開了門,還留下一句話給我:“雅兒的眼光不錯,呵呵。”
婚約
原本以為爹的一席話只不過是信口拈來的玩笑話,直到幾天後,如風真的帶了紀昀回來,我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爹吩咐老高準備了一桌子的酒菜來招待紀昀,當我走到偏廳看到紀昀的身影時已然驚的像挨了一下悶棍,再瞧見他和爹爹談笑風生的樣子更是讓我吃驚的口舌打結險些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會在這?”我上前就質問道。
“雅兒,怎麼說話的?”爹居然為了旁人訓斥了我,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兒。“來,坐到爹身邊來,”他指了指他左首的座位,我本想依順著坐下,再一看,這一坐就是挨著紀昀,便說什麼也不願意了。
好說歹說,我才換到了爹的右首邊,這樣,雖然是和如風拉近了距離,總比貼著紀昀要心寬多了。
“這是桂花陳釀,醇香濃郁,曉嵐,你試試。”爹親切的喚著紀昀,繞有興致的和他幹了一杯。我實在是猜不透爹的葫蘆裡面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不過看這情形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和如風看著他們你一杯我一杯的像是多年老友似的互相敬酒,硬是插不上半句話。酒過三旬,兩人皆有了幾分醉意,爹輕咳一聲,似乎是準備步入正題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曉嵐,聽聞你從小便才華出眾,有神童的稱號,今天我倒是要考考你了。”
“沈伯伯請出題,紀昀願聞其詳。”他恭敬的回道,將以前恃才傲物的情態完全收了起來。
爹向老高使了個顏色,老高會意的點了點頭,取了筆墨紙硯來,爹隨手揮就: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我和如風對望了一眼,爹的這副上聯出的好偏,暗合乾坤之意,又取八八數字對立,很難應對,我不由為紀昀擔心起來,要是他對不上來,依他平時清高的性子,這面子要往哪裡放。
只見紀昀不慌不忙的提筆,稍加思考,胸有成竹的揮筆寫下: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
“好,”如風脫口而出,興高采烈的喝起彩來,“對的好啊。”
爹捋了捋鬍鬚,露出讚許的微笑,“不愧才子之名。”
紀昀謙遜的回道:“沈伯伯謬讚了。”他眉宇間英氣勃發,雖然說話謙虛,但是難掩自負的神色。
我暗自思忖,這紀昀果然才智過人,腦子又反應奇快,這點可是如風哥哥怎麼都比不上的。
“雅兒,給曉嵐滿上一杯,”爹滿意的看著紀昀,我不情願的提起酒壺為他斟酒。
“曉嵐,我這還寫有一首詩,只要你能讀出來,我就將雅兒許配給你。”他輕巧的許下承諾。
“爹,”這一下把我震的不輕,“你怎麼能……”
爹輕點我的鼻尖,“你這丫頭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由爹給你作主。”我的下巴都驚的快要掉下來,爹他是誤解了我和紀昀的關係了。
“爹,”我拽著爹的衣袖,可是他笑著朝我擺了擺手,我的樣子在他眼裡完全成了害羞撒嬌,我真是有苦說不出。
如風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但他緊抓著拳頭始終一言不發。
紀昀則大喜過望,當即向爹敬了一杯酒,“多謝沈伯伯成全。”
爹伸手擋住酒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這詩也不是那麼容易讀的,等你解出來再喝也不遲。”這次是老高從裡屋取出的一疊詩稿中,從中抽出一份遞給了爹,看來是早就備下了的。
我伸出脖子去先偷瞧了一眼,上面寫道:月中秋會佳期下彈琴頌古詩中不聞鐘鼓便深方知星斗移少神仙歸古廟中宰相運心機時到得桃源洞與仙人下盤棋。我頓時放下了心,這詩太過古怪,若說是一首七律,那應該是五十六個字才對,可通篇下來卻只有四十八字,我從來都沒看到過這般怪異的詩句。要是紀昀真能解出來,也讓我不得不佩服了。
紀昀接過後,嘴唇微動,眉頭緊皺,顯然是在苦苦思索。
“義父,這解題也該有個時間規定吧,難道他一夜解不開,我們也要在這陪上他一整夜嗎?”如風撇嘴問道,爹朝他瞪了一眼,他才把後半截話給吞了回去,我也覺著如風未免太小氣了,儘管我不贊同爹的做法,但怎麼也不能失了禮數,只有給紀昀充足的時間,他才會在失敗後心服口服的認輸。
“紀昀,要是答不上來,千萬別勉強,”如風拍了拍紀昀的肩膀,笑道:“我保證不會外傳,絕對不會有損你大才子的名聲。”
“如風,你安靜點,讓曉嵐好好想想。”爹對紀昀倒真是欣賞。
“有了,沈伯伯,我已經解出來了。”紀昀彈了彈詩稿,從容的應對。
爹有些激動的抓住紀昀的手,“你真的能解出?”
紀昀面帶笑容的緩緩點頭,如風面色微變,我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裡,既盼望著紀昀可以讀出詩來討爹爹的歡心,他本人也免於被如風恥笑的尷尬境地,又擔心他當真讀了出來,爹果真會將我許配給他,我的心情也隨著紀昀臉上的笑意起起伏伏。
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紀昀也抬眼瞧我,回我一個溫柔的似能掐出水的眼神,示意我安心,我知曉他一向狂妄又自以為是,他既然說可以,必定已有了十成的把握,害的我現在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哀了。
“曉嵐,既然解出來了,就快說吧,”爹放開一直握著的酒杯,凝神注目的聽著,我拉著自己的鞭子,心裡異常的緊張。
“就是,別再吊我們的胃口了。”今天的如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老是和紀昀過不去。
紀昀倒是毫不在意,他朝爹行了個禮後,灑脫的說道:“沈伯伯所作之詩是一首‘藏頭露尾’詩,起首的一個字其實是最後一個字的一部分,而各句的頭一個字,便是上一句最後一個字的一半。所以整首詩念出來該是:‘八月中秋會佳期,月下彈琴頌古詩。寺中不聞鐘鼓便,更深方知星斗移。多少神仙歸古廟,朝中宰相運心機。幾時到得桃源洞,同與仙人下盤棋。’不知紀昀讀的當否,還請沈伯伯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