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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繼續活下去,”我的回答無半分的猶豫。
“如果是你傾心相愛的人,你也能放的下嗎?”他定定的看向我,是探究的神情。
“是,”我堅定的說道:“越是相愛的人,越是希望對方能過的幸福,所以我不會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會為了他好好的活下去。”
“世上情絲萬縷,有一種叫生死相隨,”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很快又縮了回去,“雅兒,你還小,以後你就會懂的。”
“不,六哥哥,你說的我完全明白,”我急忙回道:“我娘就是跟隨我爹而去的,可是他們死卻不能同穴,徒留下我孤零零的在這人世上,所以我斷不會重蹈覆轍。”我又想起了和弘瞻相見如同陌路的苦澀,不禁又是一聲苦笑。
他微微怔了一下,“那你現在家中還剩下何人?”
“我的養父,”我輕聲道:“還有一位兄長。”好像預感到他要問什麼,我搶先回道:“他們對我很好。”
他默默的點了點頭,“我去看看雨勢如何。”
“我也去,”有些害怕自己被留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裡,我一下抓住了六哥哥的手。
他的身體微震,但是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溫柔的攙我起身,腿因為坐久了有稍許的麻木就這樣一下子跌進了他的懷裡。
心跳逐漸加快,我貪戀他懷中溫暖的氣息,猶如那罌粟般的蠱惑,讓人慾罷不能。
他身上是淡淡的檀香味,清新而自然,倚在他堅實的臂彎里,如同在風中被追逐的落葉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港灣。
他收緊了手臂,托起了我的下巴,那深邃的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直叫人失了心智。
“啪,”是火摺子熄滅的聲音,洞中除了無邊的黑暗便是打不破的寂靜,直到他輕喚了聲“雅兒”,我才驚覺自己已經在他的懷抱依伴了太久。
不舍的離開他的懷抱,他牽著我的手移到洞口,雨勢不但沒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夜幕也無聲低垂,天空混沌。
“這雨一時半會看來是停不了了,”六哥哥拉我重新坐下,“雅兒,你要是累的話就歇息會,雨停了我自會喚醒你。”
我應了一聲,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仍是睜著大大的眼睛,他揉了揉我的頭髮,“你安心睡,我去洞口守著,”顯然他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不要走,”我拽住他的衣擺,又覺得不妥,急忙鬆開了手。
良久的沉默後,他的聲音平平響起,“雅兒,你睡著了嗎?”
“沒有,”我含糊不清的答了一聲,“那你在想什麼?”他又問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在心裡暗暗的念著這句話,嘴上卻回道:“我在想這場雨什麼時候才會停,再不回去,爹和如風哥哥該著急了。”
說完我才有些後悔,但已是收不回來,我連忙改口道:“六哥哥,我困了,先休息會,一會你叫醒我。”
我靠著岩壁只覺的刺骨的冰涼,渾身打顫,他摟我到懷中,自己坐上我先前的位置,手指撫過我的額頭,“睡吧,這樣不會覺得冷了。
我枕著他的手臂,兩眼微閉,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緣分(4)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完全偎入了六哥哥的懷裡,看來我在睡夢中也不忘記給自己找個舒服的位置。儘管雙目緊閉,他的手仍是緊緊的圈住我,生怕我會摔落在地上。
一股暖流自心底的最深處蔓延開來,感動於他的細心和體貼,心弦被牽動,一種微妙的情愫油然而生。
六哥哥沉睡著,眉毛舒展,緊緊的抿著嘴唇,有時微微的牽動著嘴角和眼角,我調皮天性盡現,拔下一根頭髮,悄悄的在他的鼻尖婆娑。
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將我的手牢牢的抓住,我緩緩的掙脫開來,這下我把目標移向了他的耳朵,他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睛,那雙漆黑的像夜空般閃亮的眼睛瞬時讓我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六哥哥,你醒了?”我不好意思的問道,把自己弄醒他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嗯,雅兒你睡的好嗎?”他關切的問道。
我點點投,他欲抬起右手,可是抬了幾下沒有舉起來,我猜想可能是被我枕的太久的緣故,連忙離開了他的懷抱,他神態自若的轉了轉手臂,再揮動幾下,“沒事了。”
此時大雨早已停歇,星月交輝,周圍萬籟無聲,“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低聲問道。
六哥哥從懷中掏出一塊表看了看,“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大亮了。”
啊,我居然一夜未歸,完了,回去該怎麼和爹還有如風哥哥交待,我煩躁的扯著辮子,還有我把如風和紀昀拋在了酒樓自己一個人離開,回去也有的被他們羅索。
六哥哥似乎把我焦躁不安的情緒看在了眼裡,他嘴角稍稍一彎,淡淡的說道:“要是著急,我們現在就趕回去。”
我往外探了探頭,外面還是黑沉沉的一片,摸黑趕路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還是等天亮了再走吧,也不在乎多耽擱一個時辰了。”
他很自然的牽起我的手,“雅兒,那我們去看日出。”他的眼睛亮亮的看著我,熠熠生輝。
“現在?”我笑道:“才下過雨不久能看得見日出嗎?”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他反問道,隨即輕輕的刮下我的鼻子,“走吧。”
泥濘的山路並不太好走,六哥哥拉著我,“小心,慢點走,”他的手始終緊緊的抓著我的,讓我隨著他的步伐緩慢前行。心頭被幸福的感覺漲的滿滿的,真希望能和他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等到我們翻上山頭的時候,清新的空氣讓人不覺精神為之一震,萬分舒坦,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是甜蜜而絢爛的笑容。
東邊顯出一片銀白,六哥哥拉我到他身邊,指著東方那抹若隱若現的倚麗,“雅兒,快看呢。”
我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金色的漣漪染紅了天邊,天空漸漸亮起來,山峰浸染了曙色,整個山頭抹上胭脂色的霞光,旭日冉冉升起,滿天頓時火紅斑斕,大雨過後的群山更是顯得青翠欲滴的可愛。
“好美的景色,”我激動的心頭跳動,如同彭湃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靜。
“我要嫁給第一個陪我看日出的男子,”那句在爹和如風面前許下的誓言沒來由的像邪惡的精靈般悄悄的浮出了記憶,我偷偷的抬眼看了看身邊的人,唇邊是一絲醉人的微笑,面容給人剛毅的感覺,稜角分明,意氣風發,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我要在你身邊給你美麗的心動,你在我身邊許我一個美好的未來。”
仿佛感覺到了我的注視,他的視線也轉到了我身上,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接,一霎那的碰觸好似交換了千言萬語,我們相互凝視著對方,好像要把各自的面容深深的印入腦海中,牢牢的關住。
只是他什麼話都沒說,那根月老準備牽向我們的紅線在彼此的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沒能系在一起而失望的離去。
天已大亮,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我們默默的沿著原路返回,六哥哥仍是小心翼翼的護著我,可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缺少了些什麼,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傳說似乎還離我很遠很遠。
六哥哥牽馬而來,扶我跨坐上去,他自己扯著韁繩步行,馬兒走的相當的穩健,可是我此刻的心卻似在風口浪尖顛簸,我渴望一份相濡以沫,攜手一生的愛情,只是不清楚身邊的人願不願意陪我去實現。
棗紅馬停在了我熟悉的村口,我亦在這裡下馬。六哥哥突然伸手用衣袖在我臉上輕柔的抹了一下,隨後笑道:“臉上髒了。”
我下意識的拂袖去擦,他擋住我,將手中的帕子遞了給我,“給,”我接過才發現這塊正是自寺廟回來便蹤跡全無害我平白找了好幾天的白底蘭花帕子。
我胡亂的抹了把臉,才要收起帕子,他伸手過來取了回去,然後塞進了衣袖,動作沒有任何的遲疑。
我訝異的看著他,他的面部表情柔和,也沒有一絲的不自然,就好像他原本就該這麼做。
心頭有些迷惘,他要是無心為何要藏起我的帕子,可要說他有意又為什麼隻字不提。佛說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若是無緣為何今生偏在茫茫人海中和他相遇,若說有緣我萬般心事又該向誰訴?
震撼
我惴惴不安的貓腰進了家門,院子裡空無一人,想來老高和聽蓮還未起身,我邊往房裡走去邊還在想著要怎麼編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瞞天過海,就聽見身後有開門聲響起。
“小姐,今天怎麼起的那麼早?”是老高的聲音,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高伯伯,我睡不著就早些起床了,”我四下看了看心虛的問道:“我爹和如風哥哥還在房裡吧?”
老高手裡提著一個水桶,看樣子是準備清掃院子了,他搖頭,“老爺和公子昨晚都沒有回來。”
我大吃一驚,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簡直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對突如其來的好運也沒有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
“高伯伯,知道爹是去哪了嗎?”冷靜下來後,我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自打我懂事起,他都從來沒有在外面過夜的習慣。
老高認真回想了一會說道:“孩子們下學後,老爺想出去走走。結果在村口遇見了一人,和老爺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他們說的一些話我不太懂,只是隱隱聽到找大夫之類的話,再後來,老爺匆匆交待了幾句就和那人一起走了。”
“這人長什麼模樣?”沒聽爹提過他在京城有什麼朋友啊,這些年也沒見有人來拜訪過。
“他穿著一身藍色的長袍,長的斯斯文文,看起來挺……”老高抓耳摸頭使勁想著該怎麼形容他,“是儒雅嗎?”我接道。
“對對,就是這個詞,”他懊惱的回道,我翻了翻白眼,等於沒說,就憑老高描述的相貌那人可多了去了,學堂里一抓就是一大把。
“那爹有沒有留下地址什麼的?”儘管我知道爹做事一貫很有分寸,還是難免憂心忡忡。
“沒有,”老高繼續搖頭,“老爺離開的很匆忙,像是有急事。”他見我面色不對趕緊又補充了一句:“小姐也知道老爺的脾氣,我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