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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雪先生,鳳公子昨兒晚交代,今早您若起來,請您到花香樓叫醒他,說有要事兒要跟您一起去辦呢。”
“花香樓?”那是什麼地方?
“是,就在走出去右轉再右轉,靠湖畔的一座樓閣,您隨便找個人問問都會知道的,還是,我請店小二帶您過去?”
東雪搖搖頭,她不想麻煩人家。“我自己過去就成……請問掌柜的,那花香樓是一間客棧嗎?”
“嗄?”掌柜一愣,突然間笑了出來。“先生沒去過花樓嗎?花香樓是京城裡最有名的花樓啊,就是男人都很愛上門的地方,那兒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一等一的嬌,先生可以趁這個機會去瞧瞧。”
東雪面容微僵,笑容底下卻是掩不住的失落。
花樓嗎?鳳熙為何要她去那種地方尋他?他昨兒晚就是睡在花樓里嗎?因為生她的氣,所以轉而跑到花樓里抱著姑娘睡?
“掌柜的……”
“是,東雪先生,有何吩咐嗎?”
“我想洗個熱水澡,可以請人幫我準備嗎?”東雪從袖口裡掏出一錠銀子。“煩勞您了。”
掌柜的看著她。“先生不去一趟花樓嗎?鳳公子在那兒等著您呢。”
東雪笑笑。“那種地方,我去了只是掃他的興,就煩勞掌柜了。”
“應該的,我馬上叫店小二去給您準備熱水。”說著,掌柜揚聲喚人去了。
東雪一步步走上樓,回到廂房裡和衣躺下。
洗個熱水澡之後再睡個覺吧。
不知為何,離開望月村的她特別容易感到疲累,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吧。
至於鳳熙……
東雪輕輕合上眼,決定不再因為他而擾亂了她一向平靜的思緒。
他的人生還是他的,而她的人生,也該還是她的。
她這身子骨,根本沒法子承受太多的悲歡離合,這是她早知道的事。
鳳熙……是該離得遠一些了。
或許,她對這樣的感情太過陌生,陌生到根本搞不太清楚他對她而言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但,至少有一點她是明白的,鳳熙太容易牽動她的心湖,過於悲過於喜……對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花香樓,顧名思義,人香花也香,春天的花開滿園,隨風飄散的香味甚濃,今年,詭譎的是,懷裡的姑娘香竟比不上那窗外的花香。
鳳熙一身大紅袍鑲金邊的華麗衣裳就掛在窗邊,隨著風晃啊晃地,此刻,他僅著一身白色內衫,衣領微敞,半躺半坐地斜靠在窗台邊的貴妃椅上,手上的摺扇不時揮啊揮地。
太陽都曬到屁股了,他還是等不到東雪!
是迷路了?還是掌柜的沒把話傳到?抑或是東雪故意不來尋他?他明明交代有要事的,以東雪那性子應該不會就這樣不告而別吧?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他出事了怎麼辦?像昨兒個跌倒在地上又怎麼成?
不行!他得回頭找人去!
想著,鳳熙長手一揚,拉過外袍倏地套上身,轉身便走——
“鳳爺,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嗎?”床榻上的姑娘突然叫住他。
鳳熙的腳步一頓,要不是她出聲,他真的快要忘了房裡還有人。
“鳳爺等的人不是還沒來嗎?你一直不讓妾身穿上衣服,不就是等著讓人來捉jian,現在就要走了?”
捉jian?
哈!鳳熙飛揚的眉抖了幾下,在心裡低咒他個數聲。
美眸斜斜地睨過去。“管好你的嘴,女人。”
翩然離開花香樓,回到東來客棧的路上,“捉jian”這兩字卻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張牙舞爪著。
是嗎?他故意要東雪來花香樓找他,目的就是為了讓東雪親眼見到他鳳熙愛的抱的絕對百分之百是個女人而不是男人,是吧?就算他不必在那花樓姑娘的面前承認,卻不能自欺欺人。
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要用力說服自己還是要說服東雪,總之,他是故意的沒錯。
第五章
鳳熙回到東來客棧,腳才一踏進來,掌柜就飛也似地跑過來跟他報告有關東雪的事,他的眉挑得老高,未置一詞,優雅的腳步上了樓,輕推開廂門,進入眼帘的依然是一身素白的東雪。
東雪正坐在床邊,不知在發什麼呆,長發隨意地束起,側看過去,竟如一幅美麗的女兒圖。
鳳熙輕搖首,再看下去,搞不好坐在那兒的東雪會變成個裸女,嘖。
“我聽掌柜的說你今兒早洗了個澡,還以為可以跟你共浴呢。”他戲謔地揚聲,走進房,唇角帶著魅笑,眸光閃閃。
東雪的心一跳,見他出現,忙把手中握著的玉如意給塞進胸口。
“你回來啦?”她一直在等他,沒想到等了這麼久。
“嗯。”鳳熙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為什麼沒來找我?”
東雪一笑,沒回答他的問題,反道:“我要走了,回望月村,我等你,是因為不想不告而別。”
鳳熙詫異地望住她,聽到她說要走,心好像突然被挖了一個大洞,空空地,很想拿點東西塞進去。
可是,這樣比較好吧?否則,天知道接下來他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好啊。”他慡快的答應了,笑咪咪的,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東雪一愣,對他答應得這麼快而感到一點失落。
是吧?他對她……其實什麼也沒有的。他對她的好,可能是因為可憐她剛死了爹。
“不過,你得先跟我去參加一場婚宴,昨晚我收到寨里的傳書,說十三叔要大婚了,要我們一定得到,包括你,東雪。”
東雪又一愣。
“不成嗎?十三叔說非要請你去不可,你不會不賞臉吧?”
東雪看著他,微微頷首。“好,洛王爺的大婚在什麼時候?我們需要馬上動身嗎?”
“不急,在三天後。”鳳熙笑了。“王爺府就在附近,大婚當天我們散步過去就可以了……”
大紅燈籠高高掛,京城裡的洛王爺府在辦喜事,來自四面八方的賀禮從京城門口一直排到了洛王爺府,光是守城門的衙役就為了這些賀禮增加了數十名,以加快賓客及大官們入城的速度。
瑪瑙、古董字畫、東西方名酒,以及獨一無二的刺繡、珠寶,甚至是看也沒看過的異國珍寶,可以說是琳琅滿目,美不勝收,每每看得那些衙役們的眼閃閃發亮。
洛王爺的婚宴,在京城內是一等一的大事,沒有人不知道,洛王爺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胞弟,寵到連洛王爺開口說要娶一個寡婦,皇上都沒說一個不字,送上城邑別苑不說,今兒個還親駕王爺府參加胞弟的大婚。
只不過,新郎和新娘行禮拜堂之後,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竟也不再露面,那上百桌等著和洛王爺敬酒的大官小官們竊竊私語著,還不約而同地望向皇上單獨坐著的那一桌,細瞧著皇上的臉色。
說到底,這洛王爺還當真膽子大呵,把他們這些官們晾在外頭不理就算了,竟然連當今聖上都敢這樣晾著,瞧,皇上的臉不知是綠了還是紅了,冷到眾人都不敢上前敬酒。
此時,一個美麗又霸氣尊貴的男人出現了,搖著扇,身上一身赭紅,絲綢般滑順的外衣上還罩著一層繡有鳳凰的紫色薄紗,袖口滾金邊,那金色的線是最上等的材質,點綴著他一身的華麗非常。
這男人連問都沒問一句,撩袍一坐,端著一臉迷人笑意便與皇上同桌,皇上身邊的侍衛就在這一瞬間,一左一右的拿劍抵在他脖子上,快速利落得幾乎可以直接砍了他的脖子。
眾人驚呼出聲,跟著鳳熙前來參加喜宴的東雪也忍不住從座位上起身。這人,前一刻還乖乖坐在她身邊吃著飯不是嗎?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他就跑到那頭去了?
這無法無天的男人呵,剛剛在大門外玩那個抱著骨灰罈子的男人還不夠,現在跑到裡頭還要找天子玩嗎?
“這人是誰?”眾賓客里有人間著。
“不知道啊,誰請他進來的?難不成是女方家的人?”
“那女人是個寡婦,是被洛王爺搶過來的,哪還能請女方的人?”
“所以,是洛王爺的朋友嘍?他不要命啦,皇上都快被洛王爺氣死了,他還自投羅網,找死嗎?”
“噓……反正不干我們的事,看戲就好……”
東雪聽著,儘管外表鎮定如常,內心卻為之焦急萬分。
可當事人完全不以為意,氣定神閒得像是天塌下來都不干他的事。
“在洛王爺大喜之日動刀動槍的象話嗎?”鳳熙笑著,像是沒看見脖子上架著的兩把劍,扇子揮啊揮地,一雙炯目定定地落在對面這位世上最尊貴的男人身上。“還是,皇上想在最愛的胞弟婚宴上見血來增添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