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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兒精神頭卻很好:“娘娘,今兒是大日子,奴婢認為除了封后賜冊寶的那日,就數今天重要。”
“怎麼說?”謝柔問她。
雀兒笑道:“凡間不是有句話叫‘風水輪流轉’麼,以前娘娘都是要向前皇后請安的,少不得被苛責刁難,如今娘娘是皇后了,秀女甭管什麼位份,都得向您跪安,奴婢想想就開心。”
謝柔啞然,接著道:“那按你的說法,我還得拿出幾分氣勢嚇一嚇她們?”
雀兒一吐舌:“奴婢確實是這麼想的。”
謝柔一臉好笑。
“等妃嬪們到了,您晚一點出去,先考量一下她們的耐性,說話的時候多嚇唬她們幾次,好讓她們以後溫順一些。”雀兒小嘴叭叭不停。
雲姑奇道:“雀兒,你這都是哪兒學來的招數?”
雀兒道:“還不是和前皇后學得。”
雲姑倒不這麼認為,笑了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不過下馬威還是要的,娘娘是皇后,就算以後要走,現在也要立住了,只是光做表面工夫未免差了點意思。”
謝柔從鏡中看她,端詳了一刻,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想到一處時只需視線相交,心裡頭的想法也就都明白了。
她倏爾一笑,道:“如此,就把中宮不穩的消息散出去吧。”
雀兒倒抽口涼氣,叫道:“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謝柔笑道:“傻雀兒,你不是要我嚇唬她們、考量她們的品性麼,若我不出題,她們怎麼作答?”
“那如果這些人生了壞心,都不尊敬娘娘了,後宮豈非大亂?”
謝柔無所謂的一笑,道:“這一批秀女的心思怎會相同,我瞧正議大夫家的就挺好。”
雀兒跟著謝柔的時間很長了,可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謝柔一番話又把她說糊塗了,可旁的話她也問不出來,於是只好閉了嘴,等什麼時候琢磨出來再說。
轉眼天邊泛起魚肚白,宮裡逐漸熱鬧起來,各宮的妃嬪邁著蓮步,依次踏入坤元宮,環佩玎璫,珠翠環繞,各有各的美好。
雀兒打定主意要找茬,借著上茶的機會,把所有人的衣裳收拾掃過一遍,查看有無僭越,要不是謝柔發話,她能再來第二遍。
眾妃嬪宮婢幾乎都是第一次面見皇后,十分拘謹,站在座下一動不動,她們都聽說過皇后其人,乃是聖上登基至今“寵愛”最久的女子,後宮妃嬪換了好幾遭,只有這位屹立不倒,而且節節攀升,從才人到皇后平步青雲,連帶著兄長也提了數個階品,成了鎮守國境的大將軍,但凡用腦子想想,也知道這位皇后必是手段高明的主,自然無人敢造次。來了坤元宮,大抵就是想瞧瞧皇后的性情,心裡好有個底。
其中當然也有苦惱的人,例如正議大夫廣仁海的女兒廣芸,她深知父親與謝柔的隔閡,心頭不免打鼓。
“姐姐,你頭上怎的有汗?”離她最近的懷化將軍之女蘇葳如小聲問她,有提醒之意。
廣芸自幼被板正的父親訓慣了,性子膽小,碰上大事更是怯懦,她咬了咬唇,道:“我……我有點不舒服。”
蘇葳如卻看穿了她的想法,目光微動,輕聲安慰道:“姐姐,聽說皇后娘娘為人溫婉嫻靜,定不會為難咱們的,何況娘娘不是還送了你綈素屏風,定是看重姐姐。”
廣芸唇都咬白了,強撐著搖了搖頭:“你不懂,此次選秀就是朝臣迫皇后的,若中宮有何不妥,皇后娘娘恐怕會先來找我算帳。”
蘇葳如睜大眼睛,道:“姐姐說什麼呢,就算廣大人和娘娘有齟齬,那也是前朝的事,管姐姐何干?”
她不說還好,將話說直白了,廣芸更是畏懼,虛汗如雨,幾乎將妝都弄花了,廣芸的婢女察覺不妥,低聲道:“主子靜心,皇后面前不可失儀呀。”
廣芸閉著眼睛點了點頭,蘇葳如悄悄塞給她一方手帕拭汗,她沒來得及用,就見雲姑從屏風處站了出來,緊接著扶出一女子,眾人一凜,忍不住抬頭看去。
入目先是一截皓腕,帶著冰玉做的鐲子,稱得皮膚如晴日裡的雪。其後是黑紅色的宮裝,紋飾古樸,凰鳥梧桐枝,閒雲兩三朵,那凰鳥雖是金線織就,卻不覺得晃眼,自帶嫻雅氣度。最後才是正主容顏,眾女子皆是家族明珠,自詡才貌絕頂,但看女子一眼,卻不禁都屏息了一瞬。
那是介乎清雅與柔媚之間的容貌,雙眉婉約似江南細柳,眼眸含著萬千種風情,柔情似水又矜持安靜,望之可親,瓊鼻朱唇如工筆畫上精心一筆,極准極妙,多一分少一分都差之千里。她的美不張揚,可通身上下都在闡釋世間美好。
怪不得被聖上捧在手心上,蘇葳如看得尤其仔細,心中嘆了一聲。
短暫的停滯後,眾位妃嬪回過神來,一齊跪下行了大禮,禮數很是到位。
“諸位妹妹有心了。”謝柔素手微抬。
妃嬪們謝恩起身。
兩方初見,妃嬪們又謹慎自持,問什麼就答什麼,要不就是奉承著,無人有錯處,雀兒盯得泄氣,雲姑抿唇笑她。
謝柔提點了不少宮裡起居行走的細節,眾人應諾,又喝了一盞茶,今日的拜見就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