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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啟在一剎那屏住呼吸,明知貓不會說話,卻還是艱難地問:“她……可在此處?”
阿雪似是認出了他,琢磨了片刻,卷了卷尾巴,轉頭看了一眼身後。
蕭承啟眼眶瞬間紅了!
快步向深處奔去,他扒開碎石亂雪,在斷層石縫間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兒,只是女子神志不清,伏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昏了過去,蕭承啟心頭劇痛。
“依依?”他輕聲喚她。
謝柔毫無知覺,眼睫上都結了一層霜,蕭承啟立即扯下自己的外裳蓋住了她的身子。
他要儘快帶她離開此地!
寒夜裡冷風呼嘯,穿過胸膛,前所未有的酷寒,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再次顫抖起來,往日記憶壓迫著他,挑動著最疼的那根神經,讓他動彈不得。
與人接觸的痛苦像潛伏在身軀里的惡獸,不斷讓記憶回放,刺痛他提醒他,哪怕只是握一下手腕,都會變成一場凌遲。
可她等不起,蕭承啟眼眸通紅。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無人知道在這小小的縫隙間正在發生著什麼。沒有刺客攻擊,也沒有千軍萬馬,可對於蕭承啟而言,卻是一場無聲的較量,二十多年的心魔糾纏,耳邊儘是圖坦人詭譎的譏諷和嘲笑,肌膚上的滑膩觸感,變成了錐子釘進身體。
一下,接著一下……
蕭承啟跪在地上,開始了無盡的煎熬,只是他倔強的沒有放手,咬緊牙關硬撐著。
最痛的時候,他就低頭看看她的臉,一遍遍告訴自己,眼前的人有多重要,她需要他。
謝柔昏迷時,容顏也是溫柔的,如清風安撫著他。
“陛下,我在。”他怔然想起女子曾對他說的一句話,柔軟的、淺笑嫣嫣,與她有關的回憶慢慢擴大,那是所有力量的來源。
忽然,他咳出一口血,低吼了一聲,然後猛然收臂,用盡全力將女子抱在了懷裡!
依依,別怕,我們回家。
鮮血從嘴角滴落,他抱起了她。
鋪滿雪的樹林被月光照亮,雪色如漫天星河閃爍著光芒,世間倏爾繾綣如畫,畫中只有他們兩個,一個擁抱連起時光與山河。
*
不知過了幾日,謝柔才從藥香中甦醒,外面天光大亮,她眯了眯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全然睜開,弗一轉頭便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她彎了彎唇角,還未開口說什麼,那廂已然哭開了。
謝柔無奈,只好牽住了身邊人的手,有意逗她,道:“我家雀兒好好的一張臉,再哭就成小花貓了。”
在她床邊抹淚的正是雀兒和雲姑兩人。
兩人與謝柔分別許久,方從卓文那裡得知事情始末,頓時心疼懊惱湧上心頭,怎麼都控制不住,雲姑還好些,能與謝柔好好說上兩句話,雀兒就不行了,除了哭再說不出其它的。
“小姐嚇死奴婢們了,我和雀兒趕過來看到小姐的樣子,險些以為……”雲姑掩唇哽咽。
謝柔也知道這次是真的嚇到她們了,抬手摸了下額頭,那裡厚厚的纏著紗布,誰看都嚇人,可她覺得還好,至少留下一條性命,還幫卓海把事情辦成了。
“我沒事,你們看我身上攏共就兩處小傷,無礙的。”謝柔故作輕鬆地說完,非但沒勸住兩人,雀兒哭得更大聲了,雲姑眼淚也止不住地流,謝柔連忙住了口。
“小姐,我們回宮吧,再這麼下去,奴婢們也受不了了,若再有一次,雀兒定要趕在您前面,斷胳臂斷腿也就罷了,若小姐出了事,奴婢就跟著您去了,嗚嗚嗚。”
謝柔嗔道:“莫胡說,甚麼斷胳臂斷腿,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雀兒一抹眼淚道:“一點都不好,若不是少爺去的及時,雀兒就見不到您了!”言罷,她失聲大哭,幾乎哭得喘不上來氣。
謝柔聞言一怔,原來他還是知道了,還帶著暗衛來救她。
“少爺……可有受傷?”她不禁問道。
雲姑道:“小姐放心,少爺很好。”
謝柔鬆了口氣,當日她摔下斷層撞到了頭,直接暈了過去,不太清楚外面的戰況,遂不知曉他來時有沒有碰到刺客,今次聽來他是安全的。
“那少爺人呢?”她咬了下唇,看向兩人。
雲姑遲疑了一下,道:“少爺去處理公事了。”她說的語意模糊,謝柔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重點。
“是不是和暗衛有關?”
雲姑嘆息點頭:“小姐,暗衛這次真的做錯事了。”謝柔差點丟了性命,其中有決策者的失誤,有施行者的大意,蕭承啟忍無可忍。
謝柔蹙緊眉,思量一刻,拉住她道:“雲姑,你去請少爺過來一趟,我想……”
她的話剛說一半,房門就開了。
謝柔鬆開手,看蕭承啟從門外走進來,雲姑和雀兒趕忙拭淨淚,退到了一旁。
蕭承啟望著她,眼中醞釀出些許喜色,而後轉頭道:“你們先退下罷。”
雲姑和雀兒行禮告退。
謝柔沒多想,見到他便打算將方才的話說完,她道:“少爺,不要責罰卓叔他們。”
蕭承啟沒想到她清醒之後見到他第一句話是這個,愣了一下,斷然道:“非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