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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系兄長安危,半分不想耽擱,更不能拖慢暗衛營的速度。
蕭承啟懂得她的心思,什麼話都沒說,帶著暗衛們在陰影中疾行,踏著月色向遠方奔馳。謝柔深吸一口氣,全力緊隨,和蕭承啟保持著同樣的步伐。
眾人皆是奇速,分了三批從樹林繞行,不到日出就已穿過順城,後面依然走得是荒無人煙的小路,一夜不眠都不覺疲憊,只有譚清遠面如菜色,落後了一大塊,可他不敢喊累,咬牙跟上。
謝柔連同暗衛營一走就是三百里,花了三日工夫,中間只在有溪水的地方停下來過。三日後的夜晚下了一場雨,北方春寒,涼風透骨,蕭承啟怕謝柔支撐不住,還是減緩了速度,在林中安營,謝柔兀自倔強著想勸他繼續走,不過這次蕭承啟沒聽。
謝柔在馬背上還不覺得如何,等下馬才發現雙腿已經麻了,內側火辣辣的疼,竟是一步都邁不出。蕭承啟看到她的模樣,臉色沉了沉,伸手一下子將她抱起來,謝柔一怔,隨即兩頰微燙,幸好暗衛們訓練有素,已經各自低下頭去了。
蕭承啟的臂彎有力,小心避開她的痛處,將她放進簡易搭好的營帳里。林中沒有熱水,謝柔身上淋了雨又濕又冷,只能勉強換一身衣服,但是寒氣還在體內,刺激著腿上的傷,疼痛感更明顯了,她塗藥膏的時候,險些把嘴唇咬破。
剛把藥抹完,蕭承啟便進來了,看到她的樣子,他臉色更不好了。
謝柔解了頭髮,髮絲上還垂著水珠,如瀑的長髮稱得臉龐嬌小,似乎短短几日便清瘦了不少,他心尖像被針扎著疼。
“夫君,我沒事。”她不知說什麼好,只希望他不要太擔心,行軍總會吃點苦頭,她是有心理準備的。
蕭承啟沉默地注視著她,順手拿起旁邊的布走過去,謝柔下意識要接,他卻抬手躲開了。
“頭髮還濕著,晚上會著涼。”他離她更近了一點,盤膝坐在她的身前,謝柔抿了下唇,看出他的意圖,目光頓時軟了軟。
蕭承啟將她攬住,手上動作不停,棉布順著長發揉動,一點點吸乾水汽,他沒做過這樣的事,因此控制不好力度,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的,謝柔的心間卻有柔情升騰出來,世間絕不會有第二個帝王,甚至第二個男子替她擦頭髮了,這是連哥哥都沒做過的事情。
離了雲姑和雀兒,原來他也能將她照顧得這麼窩心。
水珠拭淨,謝柔溫柔地道了一句“多謝夫君”,眼睛暖暖的。
蕭承啟微怔,手裡的布還沒放下,就見女子靠過來,柔順地伏在他膝上。他顧及她腿上的傷,怕她不舒服,便將她翻過身來,平放在懷裡。
謝柔倦意襲來,也覺這個姿勢很好,一歪頭靠在他懷裡。男子身上很溫暖,涼夜裡像個爐子,她微挪了一下,選了個舒服的位置呆著。
“依依。”蕭承啟低聲喚道,卻沒聽見謝柔的回覆。
她已經睡著了。
睫毛在眼底投下青色的影子,帶著幾分憔悴,蕭承啟望著她的容顏,許多思慮湧向腦海,但都不是輕鬆的內容。
他們還要風餐露宿疾行一個月,怎能輕鬆?
蕭承啟不知第多少次產生悔意和自責,平素沒有表現出來情緒一直積壓在心底,越積越厚,這一趟出宮北上,是因他而起,仔細想來,若不是他讓她心意難平,她也不會離開鳳陽,哪怕謝煊出事,她因著皇后的身份也不會跟來。
終究是他對不起她,往後歲月他要全部償還給她。
心頭被大石壓著有些沉重,他調息一刻,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額角。
她身上依然很涼,他將她團好,默默抱著她睡了一夜。
翌日烏雲散去,謝柔醒來時蕭承啟已經去外面和卓遠幾人議事了,暗衛各自出營集合,她整理好衣服,去找她的馬。
“咦?”靠近了馬匹,謝柔才發現,馬背上新添了一層厚厚的墊子,兩側垂下來到膝蓋的位置,觸手綿軟,應是棉花填充的。
卓生解釋道:“是少爺囑咐讓加上的,從前雖有墊子,但太薄了,長時間騎行不易,還是要妥帖才好。夫人試試,若難受就告訴屬下。”
謝柔指尖從布上划過,噙了一絲笑,點頭道謝。
卓生行禮道:“都是屬下該做的。”
他們在林中停了一刻鐘,這間隙譚清遠從後面趕了上來,他連走了數日,神情疲倦至極,披頭散髮的模樣早沒了往日的書生氣,看到眾人,他渾濁的眼睛突然一亮,勉強挺直著腰打馬過來,想著終於能喘口氣兒了,就聽卓遠朗聲道了句“出發”,聲音不大,卻如洪鐘一樣敲在他的心上。
他眼皮一翻,差點暈過去,被同行的兩人接住了。
眼前發花的時候,他甚至都在想是不是蕭承啟故意折磨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騎馬騎得並不好,從來不曾高強度的行軍過。
他將疑慮透露給了卓遠,沒曾想卓遠眼神很複雜,對他說了句:“大人應該慶幸還有折騰的機會。”
這話其實沒錯,譚清遠琢磨了片刻,硬著頭皮堅持了下來。
於是一行人保持著疾馳速度,日以繼夜的趕路,在第二十五日踏進了瓜州邊界。
瓜州此時處在戰火邊沿,風聲鶴唳,州府戒備森嚴,眾人先去了城郊,在那裡卓遠已經等候多時,收集好了所有信息,連同沙盤都準備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