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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世人中也有關心這些民眾的人存在,他們和流民擦肩而過時,就看見一個身著蒲青色長衫的男子半蹲在流民中詢問著什麼事,只是不曉得為何,幾人說了幾句話,那些民眾情緒有些激動,推了那個男子一下,男子姿勢不穩,差點撞上馬車的軲轆,卓遠一把扶住他,那男子略顯狼狽的直起身道了謝。
等到了客棧安頓下來,幾人發現,這個男子竟和他們住在同一個地方,吃飯的時候都是鄰桌,那個男子也沒想到會那麼巧,端著茶水走過來,先和卓遠打了招呼道:“在下譚清遠,方才多謝壯士出手相助,說來咱們也是有緣,這一路上見了不止一面。”
謝柔幾人都怔了一下,譚清遠道:“在下從鳳陽出發北上,恰與諸位同路,我曾見過這位公子在破廟裡向流民分發錢糧。”
他指的是卓遠,謝柔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想來公子亦是心善之人。”
她的話語輕柔,模樣又是萬里挑一,譚清遠不曾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子,不禁多看了兩眼,又知太過唐突,很快收回了視線,只衝她微微一笑。
謝柔客氣地頷首。
“在下要去兗州,不知各位要往何處去?”譚清遠好奇的問道。
謝柔不方便和他多說,含糊的道了句北面,譚清遠聽到她的回答就已明了,知趣的沒再繼續問下去。
回了屋子,謝柔意外收到了蕭承啟的回信,是卓生親自送來的,信裡面提醒她一路小心,還細緻的寫了幾個賞雪的好地方,其中一處好像離此地不遠,她就問了問卓生是否知道具體位置。
卓生道:“就在城外三里,陛下定是去過,否則不會知道那地方的。”
謝柔抿了抿唇,據她所知,蕭承啟自從進了皇城就再沒出來過,這些景致也許是他被押往圖坦國時意外知道的,對他來說淒涼大於美好,可信中他確言語輕鬆,渾然不覺有什麼異樣,若不是她習慣細想,還真的會被他哄開心。
所以當卓生問她要不要去賞景,謝柔嘆著氣拒絕了,想想這條北上的路年幼的他也曾走過,縱然打算少想他一點,她還是難以克制的心疼起來。
只要事關他,難過、歡喜都變得容易,她放下信不知該說什麼好。
傍晚夜色深濃,她將信放在枕邊睡了過去。
這一晚她睡得並不好,夜間客棧外響起一陣喧譁,她被吵了起來。隔壁的雀兒和雲姑也驚醒了,穿好衣服守在她門外。
謝柔走了一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拉開門見雀兒一臉驚疑的道:“小姐,外面流民鬧事,剛才那位譚公子衝出去了。”
卓遠和卓生還記著自己的職責,首要是保護謝柔,因此沒有像譚清遠一樣去查看,但他們也留了個心眼,找人打聽了事情始末。
說是吳城主官原定要在今日開倉放糧,就因為這一句話,引來了不少流民入城,然而話說出去了,到了時間卻沒動靜,流民向官府討要說法,官府被纏得煩了,就將他們囫圇打發了,流民心裡本就有氣,聽完更覺得吳城主官不作為,有意戲耍他們,於是帶著鋤頭鐵鍬衝進了衙門。
結果事情越鬧越大,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謝柔從二層窗戶看下去,一眼就看到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譚公子,被人流裹挾著往前走,他極力克制場面,但流民完全不聽他的,一個鐵鍬過去,險些落到他腦袋上。
雀兒和雲姑也看見了,掩唇輕呼出來。
謝柔秀眉緊蹙,未覺此人多麼勇敢,而是覺得他有些魯莽,這時卻聽譚清遠在臨近衙門的地方喊了一句:“開門讓我進去,在下兗州刺史!”
站在樓上的眾人神情變幻,一臉不可思議。
“卓生,你去看看,必要的時候幫他一把。”謝柔陡然出聲。
卓生沒動:“小姐,此人與咱們無關。”
謝柔道:“此人有官職在身,兗州是沙城所在地,雖與沙城兩治,但也是重中之重,他若今日傷在此地,事情就棘手了。”
卓生理解了她的意思,飛身下樓,從亂民之中揪起了譚清遠。
“大人,您這樣是進不去的。”他邊說著,邊拽著他的衣襟從牆頭翻入了衙門。譚清遠猝不及防,再回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院子裡,他來不及向卓生道謝,直接向趕來的官員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在場諸人看到他手裡的印鑑亦是愣住。
卓生看到幾人說上了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小姐,確實是一州刺史,看樣子他是準備借調人手解決此事。”
他想了想又問:“小姐,咱們要離開吳城嗎?”
謝柔無法猜測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也算不出流民會鬧到什麼時候,城中人心惶惶,現在看來短時間內是解決不了的。
她望著很快走出衙門重新面對流民的譚清遠,一時拿捏不定。
“咱們還要北上,以後不會總碰到這樣的事吧?”流民可是從北邊來的,雀兒不禁擔心地道。
卓遠和卓生臉色不太好,他們心中也有同樣的擔憂,這個時節北上怎麼看都是個不妥的決定,也怪暗衛行事偏差,流民一事沒有著重考量,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會難安。
謝柔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決定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只是她不願影響到蕭承啟,就對兩人道:“咱們的處境先不要告訴皇上,先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