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卓海在旁邊也忍不住笑著插進話來:“可見白小侯爺路上確實辛苦,又掛念皇上,進宮都來不及換上最華麗的衣裳,這在往日是見不到的。”
“卓叔您越來越會笑話我。”被稱為白小侯爺的男子,哈哈一笑接了話,方才還沉悶的正清宮忽然就活躍了起來。
要說這白小侯爺也是一位傳奇人物,他頭上原本還有一位正經侯爺,也是他的親爹,但這位侯爺老早就投靠了右相,被視為右相馬前卒,蕭承啟意欲除之,這時白府嫡子,也就是眼前的白衍小侯爺察覺到了天子意向,當著右相的面果斷投靠了蕭承啟,他老爹瞪得眼珠子都出來了,聲稱要和他斷了父子情分,白衍小侯爺沒在怕的,決裂之日,背著行囊堂而皇之住進了城中姑娘最多的萬花樓,他爹氣得跳腳,進退兩難之際,徹底不管他了。
然而更讓朝廷文武沒想到的是,白衍雖然表面不靠譜,實則是個顧念親情的孝順兒郎,右相反叛之日,他爹欲一同逼宮,依然是這位小侯爺帶著兵馬親自堵了自家的門,拿著大刀立在家門口,指著自家爹叫道:“今日您若想踏出這個門,先把您兒子變成屍體!”
他爹氣得喘不上來氣,白衍也不管,接著吊兒郎當地道:“不然您瞧著,我自盡也行,咱們速戰速決。”他爹用顫抖的手指了他半晌,愣是沒吐出一句話來,當場暈了過去。白衍順利接管了府兵,順手反鎖了家裡的門,助蕭承啟將鳳陽外的叛軍清掃乾淨。
等他爹醒過來,戰事已然塵埃落定,天下盡歸天子,他爹捂著胸口吐了兩盆血,在漫長的煎熬思考之後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那看似不孝的嫡子,對於情勢的把握是何等清醒,他旗幟鮮明地反出家去,是為了給白府留一條後路,倘若右相倒台,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會留自己一命,白府縱然沒落得好處也不至於被重懲,白衍哪裡是要氣死自己,分明是救了白府上下啊。
那天,白衍滿身染血的回來看他,白侯爺硬氣了一輩子,在他面前終是放軟了身段,他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將白府和武昌侯的爵位一併交給了他,自己如同隱居一般去了郊外種菜。他也沒料錯,蕭承啟確實因為白衍的功勞放過了白府,武昌侯也成為了右相黨羽唯一一個逃過大劫的人。
眾人感慨之餘,紛紛對行事清醒又果決的白小侯爺豎起了拇指。不只是朝臣,蕭承啟也很欣賞白衍,白衍此人做事踏實、性子又活潑,不像其他臣子一樣在他面前戰戰兢兢,兩人一來二去就混熟了,朝中眾臣還真只有這麼一個被蕭承啟視為友人的,所以他胡說胡鬧,蕭承啟從未怪罪。
此番白衍入宮是為了復命,右相倒台以後,謝煊從邊關寄信,言圖坦國有侵擾之意,蕭承啟覺得時間上有巧合,懷疑與右相有關,遂將白衍指派了出去,白衍帶著暗衛一路暗查走訪,經歷數個月的搜證,終於有了眉目,這才快馬加鞭的返回鳳陽。
他拿出一封信件和幾本帳冊遞給蕭承啟:“這東西是在濮陽查出來的。”
濮陽縣就在邊關兗州,是個商貿縣城,非戰時和圖坦國有往來,邊關百姓靠著交易混口飯吃,蕭承啟縱然不喜圖坦,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唯獨戰時必須遣返商隊、關閉城門,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蕭承啟一目十行地看著,白衍在旁邊解釋:“在圖坦國來襲之前,右相對縣令提前下了指示,要他們不用閉城。縣令以為圖坦主攻謝煊所在的沙城,就聽了他的話,照舊做生意,結果被圖坦人鑽了空子,偽裝成商隊進城了,如果不是謝煊反應迅速,兩城距離只有二十里,兗州就要毀了。”
蕭承啟皺眉道:“兗州刺史譚清遠幾個月前進京述職,為何沒說這件事?”
白衍道:“想來因為濮陽損失不大,謝煊和譚清遠也不知右相曾私下給縣令送過信,所以沒有稟報。”
蕭承啟食指敲了下桌子,將手裡的東西放下:“這麼看,右相在通過濮陽的商隊和圖坦聯繫。”
白衍點頭道:“臣覺得八九不離十。而且圖坦野心勃勃,沒了右相,很可能在扶持其他人作為聯絡人,尤其北方大旱一年,流民四處漂泊人心不穩,圖坦就像餓了許久的野狼一樣在關外轉悠,看到國內局勢,大有可能咬上一口。”
“你這個形容倒是貼切。”蕭承啟淡淡道。右相薛賊臨死前曾經詛咒他永世不得安寧、永遠不會贏,也許就是仗著背後有圖坦國的緣故才這麼說的,他說得也沒錯,坐上他這個位子,每時每刻都是在查缺補漏,要控制臣子的野心和懶惰,還要管顧黎民性命,當然無安寧可言。
“臣從北方來,眼見多起流民聚眾鬧事,不少州縣都在緊急處理。”
蕭承啟順勢問道:“哪個地方鬧得最嚴重?”
白衍想了想道:“雲州,聽說已經閉城了,算到今天差不多五日?”
蕭承啟點了點頭,心裡開始盤算怎麼和雲州刺史、縣令清這筆帳。
“陛下,派出去的暗衛回來了。”正在這時,卓海進來回稟。
白衍是知道皇后謝柔離宮的事,蕭承啟沒有避諱他,直接讓人進來了。
暗衛名叫卓雲,一向是外派主力很少進宮,蕭承啟看到他也覺得意外,卻見卓雲臉色極差,噗通一聲跪下磕頭,蕭承啟本就記掛著謝柔安危,卓雲這般神情令他突然生出不安來,一顆心直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