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她咀嚼思量,正猶豫著開口謝恩,又聽謝柔幽幽道:“雲姑去知會後宮的嬪妃們來坤元宮一趟。”
商婕妤臉色再度白了下去,皇后還是要殺雞儆猴!
雲姑快步而出,商婕妤被雀兒扶了起來,她腿腳發軟,半邊身子縮在椅子裡,眼看著太監把小路子和心荷拖出門架在長凳上,她咬著牙,將求情的話攪碎吞回去,皇后已經格外開恩,她若再不知好歹,沒準會惹怒她。
殿門大敞,眾人看得一清二楚,外面行刑的架勢擺好,夜裡的風躥進領子,趴在凳子上的兩人打了個寒顫。
“娘娘,是否行刑?”雀兒問。
謝柔目光極亮,猶似天外清冷的月色,她聞言拂了袖,鄭重的坐在主位上道:“等人到齊。”而且,她有意看看誰會第一個走進來。
牆外宮燈飄搖,腳步聲漸漸響起,眾人盯著門口,見兩個女子帶著宮婢現身,走近了方看清楚,是蘇葳如和廣芸二人。
謝柔在後宮摸爬滾打多年,心思細膩,從不輕信一個人,商婕妤說了這麼多,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說得絕對是真的,或許七分真三分假也未可知,她心底另有懷疑,需要人來印證,正思忖著,就有人把她要的東西送來了。
她打量著蘇葳如,視線從她的臉滑到髮髻上,淡淡的笑了。
“商婕妤,你和蘇昭儀很熟?”
她問得突然,商婕妤一愣之後驚出了一頭汗:“不……不怎麼熟。”
謝柔餘光觸到了她略顯躲閃的目光,不置可否的彎了彎唇。
蘇葳如拉著廣芸並肩而來,廣芸先開了口:“皇后娘娘,嬪妾聽說宮裡出了事,只是娘娘還病著不宜太過操勞,身子要緊。”
她說的是心裡話,那天和謝柔短暫的相處,雖然沒說上幾句話,但第一印象烙在心坎里,她潛意識就覺得皇后是個溫柔善良的人,畏懼之情去了大半,也敢說話了。
謝柔回了句“多謝妹妹”,便請她們坐下,蘇葳如挨著商婕妤,商婕妤不太自在的低下了頭,這一幕也被謝柔收在眼裡。
一炷香的工夫,滿宮妃嬪都聚在了坤元宮,沒人敢說話,生怕觸了霉頭,只是心裡都不由得嘆了一聲:都說皇后在風言風語中病倒,一蹶不振,這哪兒像啊,終究是和右相過過招的女子,絕不會那麼不經事。這不一出手,就要把後宮掀翻,來個殺雞儆猴了。
謝柔今兒也懶得寒暄,等人到齊了就開打,也不堵著受刑人的嘴,任由兩人慘叫沖天,妃嬪看著地上的血都捂起鼻子來,似是不忍看又似反胃。
謝柔伴著慘叫聲說開了,一字一句的道:“本宮病了有些日子,對後宮疏於管理,這是本宮的失誤,今日有勞諸位妹妹跑一趟,就是要聊聊此事。各位應清楚,家有家規,宮裡也有宮裡的規矩,規矩這種東西,是白紙黑字上寫的,是老祖宗們定下來的,並非需要什麼人盯著,而是要入眼入心,若宮裡每個人一舉一動都需要人盯著,後宮和牢獄又有何區別?”
“你們眼前這兩個奴才,以下犯上,將手伸進了坤元宮的私庫,說輕了叫品德有虧,說重了便是無視宮規。本宮本不願大動干戈,但想著諸位妹妹宮裡保不齊也有蛀蟲隱藏在暗處,不如趁著今日說清楚了,該辦就辦,該管就管,也好過日後出了差錯亡羊補牢。”
謝柔環視眾人,道:“諸位妹妹意下如何?”
妃嬪們被血腥氣沖得頭昏腦漲,心說陣勢都擺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可說的?趕快離座跪下,齊聲道:“娘娘英明,嬪妾謹遵旨意。”
謝柔滿意的點了點頭:“妹妹們請起。”
眾人起身坐回原處,皆如坐針氈,只一心盼著刑罰趕快結束,兩個奴才被打了六十板子,已經疼暈過去了,有膽小的妃嬪第一回親眼目睹受刑,掩著嘴直作嘔,眼睛忍不住悄悄望向皇后,卻見清雅無比的女子沒有半分不適,在一地血色里自帶強大的柔光。
她們這才有了深刻的認識:素日常見的溫柔不過是表象罷了。
待刑罰全部結束,場中鴉雀無聲。謝柔最後提醒了一句,才允許她們退下。蘇葳如和廣芸是第一個到的,卻是最遲離開的,謝柔留下了蘇葳如。
當著眾人的面,謝柔只道新得了一件好物,猜她會喜歡,特意請她看看,然而等人走光了,她的笑便隱去了。
蘇葳如面上保持著鎮定,對謝柔福了福道:“不知娘娘因何故留下嬪妾?”
謝柔一笑,伸手將自己頭上的碧玉簪摘下來,插到她的發上,蘇葳如唇邊笑容一涼。
“你看看你,出來得這麼著急,三對頭飾竟忘了一個。”
蘇葳如心臟咚的一顫,解釋道:“嬪妾擔心娘娘有事,因此出來得急了。”
謝柔笑了笑,眸中卻無端生出些寒意:“這話也對,不過蘇昭儀你今天確實太心急了。”
蘇葳如搖頭道:“嬪妾不懂娘娘的意思。”
謝柔道:“你不是因為擔心本宮而來的,而是想看看商婕妤有沒有把你說出去,你心急了,對不對?”
蘇葳如作愕然狀:“娘娘你在說什麼?”不只是她驚疑,雲姑和雀兒也一臉茫然。
謝柔聲音輕緩,卻不容置疑:“商婕妤對本宮說了一番話,看似無懈可擊,實則不合常理,小路子想要離開坤元宮沒錯,但此前他和商婕妤完全不認識,商婕妤也說了,兩人是在御花園碰見的,既然如此,小路子為何緊盯著她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她,還將本宮私庫的事告訴她?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本宮用他這個餌來釣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