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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柔將手裡的花細緻的放進花瓶里,邊道:“難聽就不聽,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這是頭一次大臣聯名上書,奴婢聽說有近半數呢。”
謝柔聽到此處,眼裡也不由現出一絲詫異,又聽雲姑道:“是大臣們太清閒了,往日有右相在,大臣們有事做,現在最大的敵手沒了,就有閒情逸緻管皇上的家事了。”
“不過奴婢猜,皇上已經幫娘娘教訓過他們了。”她笑了笑,這般道。
謝柔一直望著花沒說話,良久摸了摸細軟的花瓣,似乎思忖著什麼。
“娘娘不生氣嗎?”雀兒嘟囔著嘴,喚她。
謝柔笑了笑,道:“有什麼好氣的,去外間準備茶水罷,皇上快下朝了。”
雀兒應了一聲,好奇的道:“皇上會來麼?”
謝柔道:“會。”總歸兩人相處多年,他做的事、說的話,她都熟悉,甚至他的語氣她都能猜到,前朝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是關於她的,他不會一言不發。
果不其然,蕭承啟下了朝直入坤元宮,開口就道:“今日外臣們說的事你不必在意。”正所謂君子相交便是如此,他不想她難受。
謝柔也知道他會護著她,但她眼下不太需要。
蕭承啟瞥著看她臉上的神色,見她沒有不虞,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會,卻聽女子溫聲道:“這件事本沒什麼,不過臣妾可以不在意,陛下卻不能不在意。”
蕭承啟一愣:“嗯?”
謝柔微微一笑,道:“臣妾並不覺得諸位大臣有何錯處,反而覺著他們所言甚是在理。”
“?”
謝柔早就想得明白,在雀兒提起此事不久,她便有了定數,大臣們此時發難,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個契機,她整理思路,道:
“從古至今皇后無嗣,便是德不配位,輕則黜落,重則驅至冷宮貶為庶民,陛下若能正視規矩,大臣們定能安心。”
“何況後宮空置總不是辦法,選秀……也該提上日程了。”她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人,等著他說話。
蕭承啟臉慢慢發僵,她說的話還是那般完美,可就是刺耳又刺心,輕易便能讓他坐立難安。
她這是什麼意思?
謝柔也不急,坐看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就在她以為他要有所表示的時候。蕭承啟抿了抿唇,道:“你想藉此機會離開?”
謝柔面不改色,柔聲道:“陛下,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
“臣妾想,以皇后的身份出宮必然不易,陛下不如使個由頭,讓臣妾消失在眾人面前,到那時也就無人在乎臣妾的去處了。”
“至於選秀,”她接著道,“花開獨枝終究不如花團錦簇,且能幫助陛下穩固朝政,一舉兩得。”
蕭承啟心裡百感雜陳,怎麼聽著她是去意已決?
“你真的這麼想?”這麼想離開皇宮。
謝柔道:“陛下,這是最好的法子,不是麼?”
蕭承啟看著眼前的女子,一時語塞,無從回答。
他覺得近日自己不對勁,她也不太對勁,她像一枝花張開了自己的刺,非要刺中他不可,以前她綿裡帶針的態度是對著右相派系的,現在好像調轉過來對著他了。他猝不及防,竟有些難以招架,昨日夜間,他翻來覆去的想過,覺得自己眼下的狀態屬於“悵然”,大敵已除,宮裡沒有幾個人能與他分享喜悅,只有她一人站在他的身邊,歲歲年年的陪著他。
然而有一日,她忽然不肯了,就像要好的朋友、手足,決定離開一樣。歸根結底他是捨不得她的,同甘共苦多年,情誼到底深厚,與旁人不同。
既是朋友,是不是更應該尊重她的決定?
他想了又想,終是把自己心裡的那點不舒服強壓了下去,努力作認真思量狀,道:“你思慮周詳,就……按你說得做吧。”
謝柔沉默,一面覺得無奈,一面又感到失望,因著不管她說什麼,他就像在心裡豎了一堵牆一樣,無人能進去,她數次提出離開,甚至甘願自貶出宮,他竟然沒有絲毫挽留。
他根本從未想過和她好好過日子,連嘗試一下都不願意。
今次借著朝臣發難,謝柔做了最後一次試探,他答應了她的要求,她徹底淡了留下的心。
甚好。
蕭承啟走後,謝柔也不耽誤,立刻囑咐雲姑將各府適齡小姐們的畫像送進宮。
雀兒在她眼皮子底下轉了好幾圈,急得上火:“娘娘,你真要替皇上選秀?”
謝柔道:“自然是真的,選秀每三年便有一次,之前咱們也選過幾次了,這次沒什麼不一樣。”
“可是娘娘你怎麼辦?”
謝柔道:“我想過了,等新晉嬪妃安頓好,我就離開,去邊關找哥哥。”
雲姑和雀兒互看了一眼,轉過頭擔心的望著她。
謝柔笑了笑道:“我沒有說胡話,也沒有和皇上置氣的意思。這幾年我也累了,每天都繃緊了弦,要時刻想著應付前皇后,千方百計的撤掉擋路的石頭,還要注意前朝的風吹草動,真的累了。”
“皇上沒有將我趕出去,是我自己想歇一歇。哥哥說,邊關風景很美,雖然時有沙塵,但夜裡晴空萬丈,可見星河明月,他在邊關還買了一處馬場,春日長了新草,我便可以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