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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譚清遠提起,他忽然有些遲鈍地意識到,自從謝柔離宮,本應該鮮活的景象變成了隻言片語,她身上好像發生了一些他不了解的事情,這終究和宮裡不一樣,他聞言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想了解得多一點,也許知道得多了,他可以搞清楚她的想法。
“沒有,她這幾日病著,我還沒問。”他道。
這麼一聽,譚清遠來了精神,兩個人交流最怕沒話題,這麼看來做兄長的還是關心自己妹妹的,在這件事情上,兩人所想一致,未來也有可聊的切入點,他還有博得好感的機會。
於是他將路上發生的事,還有謝柔襄助的始末和蕭承啟說了,溢美之詞亦是源源不斷鋪張開,蕭承啟默默聽著,當聽到謝柔出的主意時,唇角忍不住彎了彎。
他想起了謝柔在宮裡的那些日子,她做事素來靈活多變,隨便出個點子,就可以嚇倒一片沒事找事的嬪妃,最初幾年明明位份不高,卻也敢出手反擊,同時也會存有餘力拉一把身邊的友人,她救過藺妃,保過被前皇后囚禁的莊妃,護著雀兒和雲姑,有時候他在前朝演累了傀儡、斗累了右相,就回頭望一望她,他那時就想,這個姑娘怎麼這麼厲害,是誰給她的勇氣和力量?六宮事情如此多,她為何沒有煩過?反覆思考過幾回,他都被那份能量感召了。
他們不曾有一天停止前進,無數個日夜,他注視著她溫柔的身影,逼自己爬起來,他想,一個姑娘都可以撐住,他也可以。他更希望自己儘快成長,保護那個姑娘,讓她不要太累。
後來他們一起攀上了最高的位置,她與他並肩而立,他興奮之餘突然明白,這個姑娘和其它女子不一樣,無論處於何種境況,她都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哪怕暫時無法好起來,也會保存一搏之力。
所以他明白譚清遠興奮的心情,那是發現奇寶一般的感覺。世間有的女子像花,絢爛悅目,有的女子如清茶,越品越有味道,而謝柔,若當真要有所比喻,那麼她就像一本書,越往後翻就越是精彩,也像一個精緻的妝奩,奇珍異寶都沉澱在最下面,越賞越驚艷。
他以前還不曾有那麼強烈的感覺,自從知曉自己的心意,回頭再看往昔種種,竟是驚覺自己險些犯了大錯,差點放棄她、錯過她。
如今不會了,他會守著。
看著男子唇邊的笑容,譚清遠呼了一口氣,也跟著笑了笑,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兄妹之間也是沒有的罷,看飛卿兄這般關心姑娘,他們二人就算鬧了不快,估摸著過幾天就沒事了。
要是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他也算個功臣不是?
*
謝柔這輩子都沒鬧過這麼長時間的脾氣,她借著養傷的名義窩在房間裡誰都不見,包括蕭承啟。她就坐在窗邊上,看著雀兒折騰他。
唯有前幾天,她見雀兒把他的衣裳弄濕時站起來了一下,一個念頭飛快從腦海划過:天寒水冷,她怕他著涼。這念頭就像以往多年根植下的習慣一樣,在特定的情景下“噌”地冒出來,幸好謝柔如今心眼多了,不像幾日前那般心軟,很快硬生生按住了自己:
他病了關她甚麼事?她親他,他還沒反應呢!
這樣一琢磨,她便硬氣起來,繼續坐在屋子裡,該吃點心吃點心,該看書看書。
這一等,就是三日。
結果蕭承啟依然沒表示,謝柔揉著書角,快要氣笑了。
“小姐,今天那個人沒來誒!”雀兒這幾天也習慣折騰人了,此刻拉著雲姑往外瞧,驚訝地道。
謝柔將書翻了一頁,輕哼了一聲。
雲姑無奈地笑道:“你看這個做什麼,沒來就沒來吧,小姐也得個清淨。”
雀兒指了指旁邊道:“哎呀,我水桶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他來呢,現在好了,我還得還回去。”
雲姑“噗嗤”一聲笑了,對謝柔道:“小姐,你快管管雀兒,要不然就管不住了。”
謝柔淡淡一彎唇道:“隨她去吧。”意思是她不管。雲姑也看出來,她是有意折騰那個男子,可究竟為何卻沒同兩人說,連那男子是何身份都不曾言明,這就怪了。她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所以時而會留心攔著雀兒,讓她別太過分。
雀兒卻完全沒多想,每日沉浸在熱鬧里,變著花樣找法子尋開心,那人一日不來她甚至覺得手癢。
“小姐,奴婢方才去問了,說那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呢,如今到掌燈時候都沒回來。”
她原以為謝柔會不以為意,未曾想謝柔這次聽完竟少有的抬起了頭。
“還沒回來?”謝柔微微蹙眉,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雀兒點頭道:“是呢,天色晚了,小姐要歇下嗎?”
謝柔將書卷握在手裡想了片刻,然後緩緩搖頭道:“先不了,等等吧。”雀兒點了點頭,幫她換了一根新蠟燭點上。
又聽女子開口道:“你差人去外面看著點,他回來了告訴我一聲。”
雀兒一愣:“嗯,小姐你是說那個……”被她折騰的、看起來不太重要的男子?
謝柔道:“去吧。”
雀兒一頭霧水地出去了。
那盞燈就這樣一直亮了半夜,直到蕭承啟重新踏進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