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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煊聽完,似覺得有道理,但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番光景,他喚了她一聲“傻丫頭”。
謝柔一怔。
謝煊笑了笑,道:“自從依依有了心上人,常被一葉障目。”
謝柔微訝,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謝煊靠在廊柱上無聲地笑了:“你仔細想想朝中的局勢就知道了,皇上這是為了讓你寬心才這麼說的。”
注視著謝柔眼中的那絲不解,他繼續說了下去:“邊關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蘇威統領瓜州,眼下出了事一片混亂,圖坦三王子被殺,但圖坦國主膝下可不止一個兒子,三王子被殺對於其他人來說還是件好事呢。邊關將領古來流動性就奇小,為的便是震懾外邦,如果我現在走了,圖坦國或許不會大舉進攻,但一定會出兵試探,它發兵方向必然是沙城、瓜州一帶,百姓難以休養生息,必遭橫禍。你說,我現在能不能離開?”
謝柔咬唇不語,不得不說,謝煊這番話半字不差,是她心急了,結果只看到眼前,沒發現其中暗藏的兇險。
“那……以後呢?”她又想了想,接著問。
謝煊亦是搖了搖頭,謝柔無奈了。
“還記不記得我當初到邊關來的原因?”他忽然問她。
謝柔依稀有印象,謝煊是為了助蕭承啟,保證朝中處置叛黨時外敵不會趁虛而入,同時也給蕭承啟輸送了不少戰力,後來裡面有些人還進了暗衛營。這些年,哥哥從來不去鳳陽,一直隱藏著自己保皇黨的身份,與蕭承啟溝通也是以家書為準。種種做法小心謹慎,避嫌為上,現如今的諸多戰績就是這麼來的。
謝柔好像明白了什麼。
“哥哥是為了……避嫌?”
謝煊沒有否認。
“夫君不是那樣的人。”謝柔道。蕭承啟絕不會因為忌憚他的實力而對他做什麼,他不是右相。
“可他是皇上。”謝煊截住了她的話音。
謝柔怔然看向他。
“皇家自古忌諱外戚做大,你我沒有家族撐腰,但手中的實力不容小覷,若我去了鳳陽,必然要面對那些世家子弟,來往應酬之際,千人千語,難免不會有結黨營私之嫌。到時候,皇上面對言官要如何自處?他是該向你交代,還是向百官交代?”
“所以,依依,”他嘆道,“我不能離你們太近,否則百官無法心安。”
謝柔唇瓣已經咬出了小小的印跡,謝煊比她考慮的要多出幾倍,而且每一條都有道理,她無法反駁。
“可是哥哥,此去千里,難道你打算再也不見我了麼?”她眸中有水光,終是問出了心裡最害怕的事情,她走了很久才來到他身邊,匆忙相見又要分離,無論說她想得簡單也罷自私也好,她是真的捨不得他。小時候她失去了雙親,長大了哥哥也遙不可及,從前是被逼無奈,如今她只是‘不願’。
“怎麼會?”謝煊卻摸了摸她的額發,笑道,“我答應你,每年回京述職,一定會進宮見你的。”
謝柔秀眉未展,眼眶漸漸紅了。
謝煊溫聲道:“又不是訣別,可不能哭鼻子。”
這詞不吉,謝柔佯作嗔意:“哥哥不許亂說。”
謝煊笑了,故意逗她:“哦,不說就不說。”
謝柔彎了彎唇,又見謝煊道:“總而言之,依依若是想見我,除了述職之外,也有其它機會,比如……”
“什麼?”
“我若做了舅舅,總要參加滿月禮的。”
謝柔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臉頰瞬間布滿紅霞,直延到耳垂:“哥!”
謝煊朗聲而笑。
*
蕭承啟將最後一本奏摺處理完畢,交到了剛回到自己身邊的卓海手上。
“卓叔來得及時,這幾日朝中事務龐雜,奏摺壓了有數個月的時間,言官們的唾沫都要把朕淹沒了。”
卓海笑了笑道:“不過小老兒看皇上的氣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蕭承啟笑而不語。
卓海跟隨他時間已久,任何細微之處的變化他都能察覺到,能讓蕭承啟這般開心的約莫只有皇后娘娘了。
“皇上打算何時啟程?”
蕭承啟道:“明日。”
他思忖了一刻,問道:“蘇威如何了?”
卓海道:“該說的都說了,曲州刺史魏延為幕後主謀,布局多年,圖坦耶賀圖和蘇威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可惜狡兔三窟,魏延跑得太快,目前還沒找到蹤影,已經派暗衛撒網搜尋了。”
蕭承啟皺了皺眉,當初謝柔被刺殺讓他懷疑曲州有異,拖了這麼久才把事情搞清楚,委實耗損了不少人力精力。
“查仔細些,路上安排暗衛融進白府府兵之中,與朕和皇后一同回宮。另外記得和白衍保持聯絡,他雖然可以進宮,但後宮他進不去,告訴他一聲,必要的時候可持尚方寶劍先斬後奏,朕給他這個權限。”蕭承啟囑咐道。
卓海道了聲是。
蕭承啟又將諸多事宜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但凡有關謝柔皆是反覆確認,卓海一直等到點燈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