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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窗外的梅枝,揉了揉額角。
暗衛是在戌時回來的,彼時蕭承啟正在看輿圖,曲州至邊關的地域極廣,他按照線報重新梳理可行軍的路線,打算早做準備。
暗衛進來時是低著頭的,蕭承啟沒有看他的神色,只問他是否有事稟報,暗衛眼底划過一絲猶疑,終是一咬牙跪倒在地,言道:“少爺,不好了,派出去的人將小姐跟丟了。”
蕭承啟聞言一驚,手下力道都散了,輿圖上嘩啦一聲響戳開了一個口子,他難以置信地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暗衛吞了口唾沫,將頭埋得更低,又將話重複了一遍,然後道:“……小姐帶著雲姑、雀兒兩位姑娘進了一家香料店,我們的人在外面守著沒有進去,結果等了半個時辰不見小姐出來,待進去尋人時才發現,小姐沒了蹤影。”
蕭承啟在他說話的時候,心口就已咚咚作響,臉色在極短的時間裡變得蒼白,經過刺客一事,他不敢托大,派出了二十多名暗衛守在徐府,謝柔一出門就有一隊暗衛跟著,沿途還會做記號告知聯絡點。是暗衛出了問題,還是那家香料店有不為人知的勾當?
事出突然,他整個人都懵了。
“集合所有暗衛去找,找不到別回來!”他咬牙丟下一句話,根本沒心思聽暗衛回應,徑直衝了出去,外面下著大雪,滿目皆白,他尋來一匹馬就騎了上去,連裘衣都顧不上穿,等暗衛奔出門,已不見他的影子。
蕭承啟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什麼找人尋人他都沒做過,但他等不了,如果謝柔果真像上次一樣遇到險情,他必須抓緊時間找到她。會不會被人刺殺,會不會被圖坦人再次劫持,誰都猜不到,但每一種都有可能,慌亂和焦急在眨眼間全都湧上心頭,漆黑的長街每個人影都像她,他抓著韁繩,從香料店開始,挨家挨戶的找過去。
沒有,還是沒有。
他心急如焚,手凍得青紫,止不住地抖,出了皇宮他難道連個人都守不住麼?他此刻滿心懊悔,控制不住的往最壞的方向想,幾乎想要揚手給自己一巴掌,她今日跑出去都是因為他,他為什麼要惹她生氣!若是出事他又該去哪裡救她?
這時,暗衛從後方趕上來,遠遠地停下沖他搖了搖頭,他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正當他束手無策,險些崩潰之際,一聲細微的貓叫從牆上傳來,牆下諸人都愣了一下。
蕭承啟回頭一看,牆上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十分眼熟。
“阿雪?”
雪團一般的白貓聽到他的聲音,翹了翹尾巴,順著屋檐延伸的方向跳到了另外一座房子,蕭承啟神情變幻,攥著這絲意料之外的驚喜,打馬跟在了阿雪身後。
阿雪走得很快,穿過一條小巷鑽進了一棟屋子,蕭承啟抬頭一看驚了驚。
竟是個酒肆!蕭承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爺?”暗衛趕上來,似要詢問是否要派人查看,蕭承啟面色複雜的搖了搖頭。
“在外面等著。”他扔了鞭子,決定親自進去,希望謝柔真的在這裡,可又不確定……這不是她的風格。
推開緊閉的門扉,他被眼前的景象釘在了原地。
不大的酒肆里沒有幾張桌子,眼下雖沒到宵禁的時辰,但外面天氣不好,酒肆里便顯得空曠,只有一桌坐著三個女子。他推門的聲音驚動了其中兩個,二人慌張地起身向他跪拜,行了大禮,另外一個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纖細的玉指扣在酒壺上,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看到身邊兩人離座,她還拉了她們一下,柔美的臉龐熏著紅暈,略帶嬌憨地道:“雲姑、雀兒,再陪我喝幾杯嘛。”
蕭承啟臉色從白變成了黑,大步上前,在她要倒酒的時候按住了酒壺,語氣澀然道:“別喝了。”
女子這才將視線轉到他的身上,她沒說話,好像也沒認出他,只固執地搖了搖頭,還去推他的手。蕭承啟極厭惡旁人觸碰,可他不想看她碰酒,所以咬了咬牙兀自堅持,她的手指觸在他的皮膚上,激起一層冷汗。
女子奪不過酒壺,眼睫眨了眨,眸中已現水色。蕭承啟愕然片刻,覺得眼前的謝柔是陌生的,過去數年,她都克己守禮,做皇后時更端莊靜雅,不叫苦不胡鬧,堪稱世間女子的典範,但是此刻的她完全沒了從前知書嫻雅的模樣,對他使了性子,還要偷偷跑出來喝酒。
蕭承啟恐懼之情褪去,憂慮更重,他們兩個好像都變了,他變得亂七八糟,她變得會胡鬧了。
“你醉了。”他無奈,伸手將酒壺挪開了。
謝柔夠不到酒壺,雲姑和雀兒又像消失了一樣不管她,她心裡揣著火氣無處安放,直接滾到了眼眶,刺激的眼淚都下來了。
她緩緩捂住眼睛,淚珠從指縫滑落,突然間就爆發了:“都欺負我。”
蕭承啟一陣慌亂,口乾舌燥。
謝柔多日來積攢的委屈,就著酒勁一股腦地傾瀉了出來:“他也欺負我。”
蕭承啟聽出了她所指的人,趕快搖頭,無力地辯解:“朕沒有……”連隱匿身份都忘了。
謝柔垂著眼眸,青絲落在耳側,憔悴又脆弱。
“可他總是趕我走,你說……他是不是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