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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皇上與王元帥還在繼續,我先退下的。我剛剛讓衛士送了些果品過去,梅大人收到了嗎?”不知如何,總擔小嬌小的他吃不慣軍中的粗糧,他盡了心從城中找了些果品和點心,送他解飢。
梅清音一雙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迎上他的眼,驀在有些感動,“你們一議事,我就出來了,沒有遇到衛士。不過梅某還是要謝謝將軍,將軍真是細心人。我今日應該能吃飽一點了。”
“餓很久了嗎?”對著她,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低柔了許多。
“嗯!”她小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久久不散。“我怕皇上看出,儘量裝著吃得很香,其實我根本咽不下幾口。唉,我好象是真的太嬌氣。”
“不要緊,那我以後再偷偷給你送些吃的,這樣你就不會餓著了。涼州城還是有幾家南方的茶食店。”他的嬌氣,燕宇一絲也不覺著怪異,似乎這是件應該的事。“軍中現有王元帥坐陣,我也落得清閒,不如我帶你走走。”
梅清音想了一會,“行!”
燕宇見他應許,英眸閃著光彩,柔聲說:“走吧!”兩人便穿過軍營,拐上大營後面的一條山徑。
“沒想到,此處還有這等僻靜之處?”梅清音問道。
“每當軍機繁忙,人事難解之時,我就會到這裡靜坐沉思。”
聽他如此一說,她心中一暖,這原來是他私人的領地,如今讓她一個外人踏入,心中一定對她很是信任。
她偏過頭,笑著說:“你原是涼州城的棟樑,現被王帥接任,會不會有失落感?”
“怎會?只要涼州城守得安寧,我哪怕只做一小卒,也無妨。”
梅清音見他神情真摯,崇敬之情更甚。“在邊境鎮守多年,離家千里,氣候又如此惡劣,一定很辛苦吧!”
他向她微微一笑,“嗯,確是不易。自遇見你後,突然就很想念京城。”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鄉音催人思嗎,這是常情。將軍的性情堅毅寬和,把自身辛苦視為雲淡風輕,但內心也是性情之人,思念親人是自然的,這方是男兒本性。”
“也唯有梅大人,能懂燕宇。”不自覺的,他探手撫向她柔嫩的面頰,眼神深遂如海。
“啊,燕將軍!”手指接觸的熱度,嚇得她退後幾步,掉頭便匆匆跑下山去。燕宇失神地看著自已的手指,他真的碰了他,天,他是瘋了不成,怎會想起去摸一個男人,一定是鬼迷心竅,對,對!
他內疚地追上去,想道下歉。卻看到他小小的身子穿進軍營,一會就沒了身影,呵,跑得可真夠快的。
梅清音慌慌地跑進主營帳,一進門便看到蕭鈞睜著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打量著桌上精緻的果品和點心。這些東西在京城只是尋常,而在這北疆卻如罕有之物般。
嘆了口氣,按住狂亂的心跳,她走近他,坐在椅中平息心情。
“似乎梅大人在這營中比我這個皇上還吃香啊!”他自嘲地一笑,毫不掩飾話中的醋意。
“皇上,不要開玩笑了。”她真的被燕宇嚇到了,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言語上有何不當。
“這是玩笑嗎?朕在講事實,朕也是宮中嬌養大的,卻無人體貼朕是否吃得慣軍中的食物,而梅大人,你呢?沒有顯露半分,卻有人早早為你備下了精細的食品。”
梅清音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麼象個孩子似的斤斤計較,“如果你認為是這樣,那你取過去便是,我不會動半點的。”
“朕才不會奪人所愛,也不稀罕這些,拿走這些東西,不要放在朕的帳中。”他不是有一點吃味,而是很吃味。在京中好不容易打發走一個衛識文,如今又冒出個燕宇來,他們還把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
梅清音被他的話說得無限委屈,強忍著解釋:“皇上,我現是你的文官,怎麼說得起來所愛所愛。你莫要氣我,好不好?”
那又如何,男裝一樣也招風引蝶。“好笑,朕哪裡會氣你,而是在成全你。要不朕給你一處單獨的營帳,不要再與朕共處一室。”他氣得有些口不擇言,心中也知燕宇只是送了幾包點心,並沒有什麼,可他就是看不得誰討好於她。
梅清音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在他們互通心曲後,他居然這般說,成全,獨處一室。還沒有成親,難道他就倦了她?她一直知自已不善討喜,容貌又不艷麗,只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皇上對她的好,她看在眼中,明在心裡,剛準備用心地去回報,沒想到愛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也罷,也罷。她心一硬,咬著牙不卑不亢地說:“那臣就多謝皇上了。”
“你——-”蕭鈞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頂著他的話答,看著她冷淡的神情,火更是無由地茂盛,“劉公公。”他厲聲疾喝。
劉公公急步走進營帳,看到皇上一臉怒氣,皇后也是一臉嚴霜,直驚得兩腿直顫,這兩口子今日是怎麼了,在戰場上還鬧起了彆扭,“奴才在。”
“送梅大人去她的營帳,不准任何人靠近。”
“啊,梅大人的營帳?”梅大人的營帳不就是皇上的營帳嗎?他真的老了,不太明白皇上說的是什麼。
梅清音淡掃蕭鈞僵硬的臉龐,抱起桌上的食物,沒有表情地說:“劉公公,皇上為我單設了一間營帳,麻煩你為我帶路。”
“這-----”劉公公看看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黑暗,毫無挽留的意思,也不敢多問,只得退出,與梅清音尋了間空的營帳,稍稍安排妥,才折回皇上處交差。
“讓人守候了嗎?”皇上陰著臉,捧著本書,冷冷地問。
“嗯,有兩人專職守衛。”
“她有沒有說什麼?”
“收拾好營帳,梅大人便開始看書,一句話都沒說。”
“哦,那你下去吧!她要是有個什麼物質要求,全部應下,除了見朕,別的人一概不見。”她到是很有性格嗎,撒個嬌都不會,非要鬧到兩人都無台階可下,這下好了,無人看折無人相伴,談個心也不可能了。在她一出門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可又拉不下臉挽留,唉,寒夜漫長,輕愁更長。
正文:十九,斜日更穿簾幕,微涼漸入梧桐 中
一大清早,燕宇就覺著皇上有些異常。
首先,一直伴在皇上身邊為皇上處理奏章的梅大人不見了。後來,他陪著皇上探視了傷兵復原的狀況,然後登上城門聽取士兵觀察敵情的簡報,整個過程,皇上都是冷著張臉,一言不安。他看看身後的劉公公,也是一直在嘆息著。
用早膳時,皇上只淺淺地吃了幾口,便推開回營帳,召來王元帥議事,卻無意要他進去。
這到底是怎麼了,燕宇有些弄不清狀況。他去了校兵場,去了山後,都沒有找到梅大人,問了侍衛,侍衛們也說不知,好不容易等到劉公公出來,剛開了口,他的頭就搖成個撥浪鼓,“將軍,你還是打好你的仗吧,其他事不多問太多。”
他鬱悶地回到將軍府。
“將軍。”大步走入府內的宗歸田打破了沉悶的氣息,他是擁有特權不必通報便可以直接進入將軍府的的人之一。滿頭的熱汗,顯示他剛由操練場回來。
“將士們這幾日勤於操練,一心想破敵軍,可我們依然按兵不動,將士們都有些怨言,這樣要耗到何時,莫是讓敵軍笑破了牙不成。”
“又是你那猛夫的理論。”燕宇先口斥責,“皇上這樣定奪一定要許多道理,上次梅大人的話你不是也在旁聽到了嗎?”
“梅大人,梅大人,那樣一個弱不禁風文官的話還能當真,我看皇上一定是太寂寞了,把他當成調劑品,才會那麼信他的話。”宗歸田不服氣地說。
“住嘴!”燕宇臉都急青了,“你怎能如此胡說八道,讓話要是讓外人聽到,那可是殺頭之罪。梅大人才華出眾,不要隨意輕薄。”
宗歸田憨笑著搔搔後腦勺,“我這不是急嗎?練兵千日,為的就是征戰沙場。”
“征戰沙場,不代表把將士們的性命當兒戲,我們要在傷亡降到最低時,時機最成熟時,方能出兵,這些不是你操心的,你只要把兵帶好就行了。”他的心情被他講得很燥,有些不耐煩地沖他揮揮手。
突然,遠方傳來戰鼓聲,他立即起身,收起所有的鬱悶,一臉肅殺之氣,披上披風下令:“著裝,集合十隊人馬到前方待命。”
“得令!”宗歸田領令而去。
梅清音也聽到了這通戰鼓聲,她驚得放下手中的書,跑出營門,守衛的侍衛迎上來。
“這是何方鼓聲?”
“聽說是蒙古軍的一部分人馬從西側山上欲偷襲進城,現燕將軍正在圍攻,皇上也去了。”
“皇上也去了?”她被侍衛的話弄得有些緊張起來,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居然要勞皇上親自出馬。
“嗯,可能是太久沒有戰事,蒙古突然來襲,皇上想親自看個究竟。”
天,她一下子心急如焚,強烈的不安涌滿全身,那個薄情之人又不是將軍,去什麼戰場,坐陣指揮不就行了。
她不記得在營帳中踱了多久,才聽到收兵的鑼聲。
“怎麼樣?”她衝出營門,迫切地問侍衛。
“敵軍已退,但……”侍衛看看她,欲言又止。
“但什麼,快說呀!”她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但皇上不知怎麼中了一道背後she來的冷箭,暈了過去,軍醫們現都在主帳里呢。”
她的不安果真預應了,她無助地扶著帳門,強撐著不敢倒下,心中的駭怕壓倒了一切-----現該怎麼辦呢?
劉公公顛微微地一路跑了過來,一看到梅清音,嘴一撇,眼又下來了,“娘-------”
沒等他出口,她已恢復了冷靜,“不要說,我現在過去。”
劉公公噙著淚花,娘娘真不記恨,一遇難事總以大局為重,他一顆老心總算又安寧了些。
“那老奴給你帶路,梅大人。”
侍衛看著兩人走遠,對視一眼,看來皇上真的傷得不輕,劉公公慌得把梅大人都喊成了娘,這下,營中不知亂成了何樣了,唉!
主帳外守備又添了幾重,侍衛站得滿滿的。掀開帳簾,王元帥、燕宇還有幾位副將都在,個個一臉凝重。兩位軍醫正在檢查,皇上伏在行軍床上,後背一片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