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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王爺笑了,“那塊石頭可不普通呀,小小年紀在這複雜的宮中居然能如此安然無礙,不易啊!”
“是,朕對他疼愛最少,常忽視於他。”皇上忽然轉身面向向王爺,鄭重地說:“王弟,請讓斌兒做他的朋友吧。斌兒身上有陽光的氣息,他可以帶給鈞兒溫暖,在宮中太久,我怕他日後心中會有陰暗。”
“何必用請呢,皇上,折殺臣弟了。以後,你就讓鈞兒隨我回去吧!”
“也好,住在宮外,有益於他成長。”
他是他唯一的希望啦,可千萬不要出錯。皇上心中淺淺地憂著。
梅太傅喜靜,又愛種些花糙,梅府便建在郊外。三間正房,兩間小南屋,中間是個方方正正的小院,東西兩邊牆根栽著各種花和樹。正房一側有個小亭,亭子裡靠邊放著幾排書架,書架上密密地擺滿了各類書。
蕭鈞長到十二歲,這是他第一次出宮,他覺得樂極了。看著四邊的糙木、天空中的浮雲、他的心就象透過陽光的小樹,快活而又自在。
一走進梅府的小院,小院明艷的秋色瞬間把他迷醉了。他好奇地東摸西瞧,小心地,唯恐破壞了這一切美好。
“三皇子,這是內人和小女。”梅太傅溫和地喊道。
蕭鈞留戀地把目光移過來,梅太傅的身邊立著一位端莊樸素的婦人,她的手邊是個扎著兩隻包包頭的小女孩,三四歲大小,眼睛晶亮,兩條彎彎的細眉毛,像月牙兒,臉腮鼓鼓的,紅紅的,似剛剛開放的桃花,特別可愛。
此刻,她學著娘親微微欠身,奶聲奶氣地說:“見過皇子殿下。”
這場景讓蕭鈞不由地生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意,他輕輕地蹲下,撫摸著小女孩細軟的手,問道:“我叫蕭鈞,你呢?”
“梅清音。清風徐來,音輕無痕。”因為是陌生人,她有點怕羞,說完了,便退到娘親的身後。
“三皇子,你隨臣去亭中溫書吧!”自那日,他看清了皇上的用心後,一點也不敢怠慢,隔了數日,便把三皇子帶回府中了。時光一點一點的流逝,可不能浪費了哦。
蕭鈞無奈地隨著太傅走進書亭。微微的輕風,濃郁的花香,偶爾飛過的蜻蜓,一再打擾他的專注,那些密密的文字,他根本無法入眼,而太傅的講解剛好是催眠的吟唱。
梅太傅一百次欲哭無淚,“三皇子,我們息會兒吧,臣先退下了。”他怎麼對得起皇上呀!
“嗯,去吧!”蕭鈞喜悅地點點頭,他早就倦了溫書。幾日來,太傅對他好象有點太盡責了,重複著讓他要好好讀書,日後大用,他會有什麼用呢?
幾日不練武,他覺得身子骨有些懶散,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提防,梅清音眼睛睜得大大的,正不解地看著他。
“你不愛看書嗎?”
“是呀,我一看書,頭就痛。”他蹲在她面前,玩著她衣飾上的花,小女孩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讓他止不住想親近她。
“書裡面有許多很好玩的故事呢,你為何不喜歡?”她小臉微皺,不懂這世上還有人不愛看書。
“你識字嗎?”蕭鈞驚了,她才多大呀?
梅清音認真點頭。
他笑了,“幾個字?”
她胖胖的小手指向一排書架,“這些我都看過,而且都能背呢,那些爹爹說有些深奧,等我再大些方能看懂。”
“這些!”他不敢相信地看著那一排書架,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怎麼也有百本書吧!
“嗯!”
“《三字經》,《論語》,《詩經》《史記》,這些你都看過?”他的話音有點哆嗦了。
“爹爹說我是過目不忘。有些書只是識得裡面的字,卻不懂道理,日後大了再讀一遍,就明白了。可我喜歡讀《史記》,都是講君王和大將的故事,好有趣。”
“你最喜歡哪一個?”
“《荊軻刺秦王》”
“他是君王嗎?”
梅清音小小的臉上一臉神聖,“他是大俠,真正的勇士,為朋友俠肝義膽,他承諾的東西就一定守信,哪怕是用生命。”說到這,她眼中湧出了淚水。
蕭鈞無言地愣在那裡,他不知她講的是誰,無法感受她的心情,他只是被震住了。
“我還喜歡平原君,他雖然幾次陷入困境,可有一群聰明的人相助於他,讓他化險為夷。關於他的故事有趣極了,象毛遂自薦,雞鳴狗盜。你為何不講話?”
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和姿態,她款款而談的神采,痴迷的表情漸漸地融合在一起。
“你真的好厲害。”他喃喃地嘆道。
正文:三,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蕭鈞覺得自已長大了,真的!即使梅太傅還是看他邊念書邊搖頭,即使向王叔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擔憂,即使父王查考他時還會指責,但他不會再想著躲了,他知道面對比躲更易解決許多事。
他承認自已沒本事做個才華蓋世的人,但他可以做個俠客,可以做個將軍,可以盡心地做個好兒子。可不知為何,他覺得做這些是不夠的,他有種風風雨欲來的不安。
對於朝廷來講,今年確是個多事之秋。
年剛過,皇上便染上風寒,幾個月來,龍體一點起色都沒有,大臣們和后妃們整日愁眉不整,憂心忡忡。
但有人卻認為時機成熟了。
前夜,大皇子蕭玳借探視之名,與幾位大臣合謀,帶兵逼宮,幸好向王爺與冷丞相早有防範,蕭玳兵敗自殺,皇后崩潰,皇上氣急得當場吐血,一時間,屍橫遍野,血染宮牆,慘無人倫。
李王妃與二皇子隔岸觀火,滿臉喜慶。
蕭鈞卻被悄悄送進了向王府。
蕭鈞喜歡呆在向王府,這是他想像中家的樣子,爹爹高大英武,娘親溫柔可親,還有一個愛撒嬌的小妹妹。他羨慕向斌有這樣的幸福,難怪他終日都是一臉陽光般的笑意,親和得讓所有人都對他放下心防。不象他心中似躲了一個黑影,不經意就會把他吞噬掉。小郡主向似貝甜美可愛,看到他總要纏他一會,她吐字還不太清楚,但會嬌笑著對著他“嘟、嘟”個不完。他也有幾個公主姐妹,因為生母不同,彼此很生分,遇見時,就如陌生人一般。而大哥、二哥他們,唉,更是讓人心寒。
這個家讓他沉醉,醉得他有時假裝自已是其中的一份子。
蕭鈞知道王叔幫著父皇打天下,是個大功臣,不僅如此,他還是皇上的好友、異姓兄弟,皇上依王叔很深,也可以說王叔是皇上唯一敢託付生命的人。但他不知王叔為何待他也特不同?
閒談時,王叔會對他講國事,講朝中現任大臣的職能,講邊關的狀況,講百姓現在的生活,語重心長的語意讓他有種隱隱的興奮。而斌弟,明明比他年幼,看似一派閒適,在外對他則是充作兄長,將他護在身後。
他不是一個不起眼的皇子嗎,為何要受到這般的禮待呢?
向斌看蕭鈞到府幾日,整日滿腹心事,沉默不語。這日,他想起有個地方一定會讓他心換個心情。他悠哉地放下手中的兵書,故作漫不經心地說:“三皇子,終日呆在府內好悶,不如我們去郊外散散心。”
蕭鈞搖搖頭,朝中現在一派大亂,他卻呆在向王府中,也不知父皇怎樣了,一切難道就這樣簡單地過去了?
“你無意出去,那我就繼續看書,本來我還想去梅太傅家坐坐呢。”
果然,蕭鈞抬起了頭,自他十八歲後,太傅說要隱居寫書,他就很少看到他了。今日無事,確是個好機會,只宮中發生的醜事對外嚴守,他如去梅府,會給太傅帶來不便的。
遲疑了幾許,他站起身,“我們就在梅府外轉轉吧!”
蕭鈞看著向斌會心地點點頭,不由地對他多看了幾眼,斌弟越發俊朗有型了。
梅府與往日一般幽靜。小院內,濃郁的花糙香透牆而過。蕭鈞從樹梢間看到梅夫人在廊下繡著畫匾,梅太傅正在樹蔭下的小几上正襟抄寫著什麼,書亭前,梅清音手握一卷書,斜倚在椅中,看得入神。風把她的裙擺吹起,她伸出手徐徐地撫著,視線卻不離開書半分。
蕭鈞一眨不眨地看著,一年多不見,她有長高嗎?包包頭不梳了,改換成少女的髮飾,幼時的可愛變成了一種清麗,讓人見了還想回首。
在梅府溫書的日子,她在他的面前就象個小大人,梅夫人對她要求的一切,她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他身上,還加上一句:認真溫書,乖哦!他真的啼笑皆非,卻又不忍拂她的好意。她是個要求很高的小傢伙,對她,他不敢有半點輕視。
“斌弟,你看梅小姐怎樣?”蕭鈞一臉溫柔,嘴角含笑。
向斌掃了一眼,又轉向一邊。“和貝兒差不多呀!”
“怎麼會,貝兒比她小好幾歲呢?”
向斌狐疑地看他一眼,這有分別嗎,還不是小孩子一個。
“斌弟,別看她年幼,可是好厲害,腹藏萬卷書,呵,我有點怕她。”
“為何?”
“在她面前,我就象個傻子。”
“哈哈,三皇子,你太自謙了吧!你有勇有謀,有膽有識,怎會象個傻子?”向斌好奇極了。
蕭鈞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辦法的事,在她面前,我就緊張到出汗。”
“不愛讀書也沒什麼,各人的喜好不同,擅長的事也各異,皇子日後是做大事的人,怕小女子會讓人笑話的。”他沒有說出的是,小女子讀太多的書也只能呆在深閨,沒多少用的。他看得出皇子又她有種無名的崇拜,他不傷他的心。
“呵呵!”留戀地再看了一眼小小的身影,怕路人看見,兩人急急離開。
“斌弟,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路上,蕭鈞突然問道。
向斌愣了一下,俊雅的面容一紅,十七歲,他從未想過這事。“不知道,反正不會是小孩子。”
“這麼絕對呀!”
“嗯。”向斌篤定地點點頭,那種滿臉口水的小小人有什麼好喜歡的。他不知,十多年後,他最終被一個小小的女子鎖得死死的。
“說來皇子也近二十,馬上也該大婚了吧,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蕭鈞苦笑笑,“這種事哪由得了我,不象斌弟可以選自已心儀的人。何況我也不認識哪家千金。”
這一陣,情竇初開的萌動讓他情不自禁地會去想像他將會擁誰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