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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宇忙點頭,那是個文靜、少言,有點一板一眼的小姑娘,時間太久,他想不起她長什麼樣,只記得那雙清水似的黑瞳。
“她就是當今皇后。”
“啊!她都做皇后啦!她還很小呢?”燕宇擰起眉,不敢把那個小小的模樣與皇后相聯。
“嗯,過了年也就十七吧,她好象是十四歲大婚。成婚時,活脫脫一個小娃娃樣,但行禮時卻端莊大方。說來,也成親三年了。”燕妃感嘆道,十四歲進宮,就這樣一天天老去,皇后的心也苦吧。
京中現在流行早婚嗎,燕宇不明白了,先前認識的梅大人一臉稚氣,成婚三年,多年前救過的小女孩也成婚三年,比較而言,他這個老頭子到象個無人肯嫁的孤老了。想到這,他不禁笑出聲來。
燕妃不解地抬頭,九曲橋上,劉公公一路小跑地往這邊來了,邊走邊張望著。她忙撣去塵土,站了起來,招呼道:“公公,這是要去哪裡呀?”
劉公公拭拭額頭的汗,停下腳步,看看燕妃,又看看一邊的燕宇,輕撫著心口,讓呼吸放緩。燕宇拱手施禮。
“娘娘,老奴可找到你了。老奴先去了宮中,說在園子裡散步,園子太大,我走了許久才尋著。”劉公公氣喘喘地說。
“皇上找臣妾嗎?”燕妃驚喜地問。
劉公公同情地搖搖頭,“皇上剛祭天回宮,正在御書房等燕將軍呢。”
燕妃失望地嘆了口氣,苦笑地扭頭看看弟弟,難過地說:“我和宇弟還沒聊到話,皇上又宣了,下次再聚也不知何時呢?”
燕宇也有些難過,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怕姐姐見了更加傷感。輕握住燕妃的手,柔聲說:“以後一定還有機會聚的,我現在京中,不比在涼州時,進宮的時候多,我會常來的。”
一邊的劉公公悄嘆了口氣,將軍的想法很好,只怕實現起來很難,這宮中哪裡是只住燕妃一人,有一個人也住在宮中,皇上可是拼了命地怕你們碰見哦!
“嗯,去吧!皇上等急了,會怪罪的。”燕妃不舍地催促道。燕宇笑著隨劉公公過去了,她悵然地又坐到樹下,默默地把自已坐成了園中的風景。
“雲南?”御書房內,燕宇震驚地看向皇上,那雲南不是疆場,聽說山高林茂,終年春暖花開,蠻夷眾多,一直以來,很難管理。而且那裡與京城相隔幾千多里,騎馬也得數月。
蕭鈞端坐在書案後,表情和態度都是一幅已成定局的堅定,“嗯,雲南遠隔千里,與外界接觸慎少,一向消息不通,蠻夷又多,很難管理。朝庭向來很是頭痛,駐守的元帥換了一個又一個,每次都是慘痛落逃。將軍英勇過人,足智多謀,朕思來想去,並無二人,只有將軍了。”
燕宇的臉色靜靜平靜了下來,打仗他到不怕,但管理他就有點不自信了,說來說去,他只是一介武夫,做那些細膩的事,應是個很聰慧的人。“皇上,臣願前往雲南駐守,但管理一事,可否請皇上另派他人,臣不才,不敢擔此重任。”他態度謙和地說。
蕭鈞深思的望著他,笑了,“這個朕早已想到,雲南知府平大人細心溫和,對蠻夷之禮甚通,他可協助於你。”
“臣多慮了。”燕宇心悅誠服地說。
“不,那是將軍想法周到。”蕭鈞讚許地點點頭,“這幾日,你在府中好好陪陪長公主與燕國公,儘儘孝心。這次所去之地,也要個三年五年才能回京。以後,朕會特許燕妃常回府小住,替你擔點職責。”
“皇上……”燕宇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他沒想過皇上還有體貼人的一面,心中不禁又是感動又是歡喜。本來心中隱隱有些憂慮,這下雲開霧散。
皇上靜靜開了他半晌,“朕明白你的心思。儘管放心去吧,府中有什麼大事,還有朕呢。”
“多謝皇上恩典。”燕宇叩謝,轉身欲出房門,猛地又轉過身來,“皇上。”
皇上抬起頭。
“請問皇上,梅大人這幾日能否回朝?”
皇上的臉一下就臭了,悶悶地說:“他事情眾多,暫時不能回朝。你找他有何事呀?”
燕宇不自然地一笑,“沒什麼大事,只是此次一別,不知何年相見,臣想與他當面道聲別。”
“哦,這個朕會幫你轉達的,你退下吧!”皇上不悅地拿起書,不再看他。
燕宇愣了一下,恭敬地行禮,不解地退了下去。一邊侍候的劉公公黯然嘆息,這個笨將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正文:二十七淒淒去親愛,泛泛入煙霧 上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糙。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惱。
這詞講的是春遊中,邂逅一份美麗的戀情的情境。在困守一冬後,所有潛藏的情感都轟然甦醒,大地煥發勃勃生機,人的心也蠢蠢欲動,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從此刻開始。
京城之俗,每年皇上祭天后第二日,京中都要舉辦一次大集市,那天,家家戶戶,不管男女老少,都傾巢而出,湧上街頭,盡情娛樂。梅清音幼時曾隨家人出府遊玩過。
一早,蕭鈞與她一身尋常男女的裝束,和劉公公侍衛們從宮中角門坐車出了宮,來到城中。街上熱鬧極了,車水馬龍,鼓樂喧天,爆竹齊鳴。路旁搭起一排排竹棚,有唱戲的,有賣茶水的,有叫賣風味小吃的。熙熙攘攘的人們的有戴著面具,有的男扮女裝,男男女女,不論貴賤,個個滿面喜色,盡情歡樂。
蕭鈞與梅清音等人下了車,也都戴上了面具。梅清音戴的是狐狸,蕭多半戴是的老虎,其他人則牛頭、豬面、馬首等各不相同。他們先來到一堆大呼小叫的人群中,原來這裡正在表演角斗之戲,只見場子中央有兩個彪形大漢扭抱在一起,互相較勁要將對方摔倒,進進退退,相持不下。圍觀的人們有的叫好,有的加油,那個黑胖些的終於將對手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引來一片喝彩之聲。
梅清音從未見過如此激烈的場面,直緊張得兩手出汗。蕭鈞怕與她走散,手緊緊地牽著,此刻見她這樣,笑著掏出手帕,為她輕輕擦拭著。說不清是因為四周侍從在盯著,還是因為羞澀和興奮,梅清音臉紅心跳,微微低著頭,有種無言的嬌美,蕭鈞握著她柔軟的小手,也是心馳神往,怪不得她整日說想像普通男女一樣過一天,這在人群中的牽手,比在宮中多了幾份真實和自由,還有醉人。
兩人四目相對,神情脈脈,把一周的侍從看得耳紅心跳,劉公公更是咳個不停。
“鈞哥哥,你看那邊的糙爐餅看上去很好吃,還有羊雜湯,也象不錯。”街邊一家燒餅鋪外,擠滿了遊玩的人群,一鍋糙爐餅剛剛出鍋,只見金黃的餅面層層蘇松,芝麻密密地綴在表面,遊玩的人紛紛搶購,再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個個吃得一臉幸福,梅清音忍不住也心動了,咽咽口水,回頭喊著蕭鈞。
羊雜湯是什麼?蕭鈞好奇地走上前。
“客官,一文錢一碗湯一個餅,你要幾份?”一臉黑紅色的老闆娘微笑地走了過來。
“只要一文錢?”蕭鈞不確定地問?
老闆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日是大集,賣的是比平常貴點。大家圖個方便,你快樂我也快樂。”
蕭鈞理解地點點頭,隨意問道:“這小本生意,家中還過得下去嗎?”
“當今皇上有仁德之才,國家太平,這京城比從前繁華許多,來來往往的商人也就多了,引得我這小本生意也跟著紅火,怎會不好呢?”老闆娘拂去額頭的汗珠,笑吟吟地說。
梅清音聽了心中一喜,緊緊偎著蕭鈞,說不出的驕傲,“鈞哥哥,買幾份吧?”
被人暗地夸可比當面聽奉承話舒服多了,蕭鈞也是龍心大悅,憐愛地轉過頭,看著梅清音,笑著說:“知道啦!那就來十份吧!”
“十文錢!”梅板娘笑嘻嘻地看著他。真是個好會寵娘子的小公子。
蕭鈞一下窘了,他沒有身上帶銀兩的習慣,以前也沒有任何機會帶,走到哪裡,總有人打點好了一切,今日……“給你,十文!”劉公公擠上前,遞給老闆娘一疊銅錢,爾後又悄悄地退到後面。
梅清音不禁捂著嘴笑出聲來,好一個囊中羞澀的皇上啊!
蕭鈞想想,也笑了,後面的侍從和劉公公更是低著頭,隱忍得很難受。
幾人分坐在街頭的桌前,老闆娘端上羊雜湯,剛好一鍋餅又好。一下子,幾人面前熱氣騰騰,把體內的饞蟲齊齊勾引了出來。侍從們看著皇后和皇上,不好意思先吃。梅清音是好奇大於飢餓,對著餅觀察了許久,方伸手去拿,沒想到餅太燙,她一下被燙得縮回了手。
“夫人,我這個已有些涼了。”劉公公體貼地站起身,把自已的盤遞了過來。蕭鈞扭過瞪了他一眼,他快快地坐了回去,好象又表錯了情。
蕭鈞一手輕撫著她被燙的手指,一手托起餅,細細地吹著,差不多了,才掰開一口,遞給她,羊雜湯也是他先嘗過,覺得溫度適宜,才端給她,看她吃得香香的,方開始用自已的一份。
侍從們從沒看到皇上如此細膩地待一個人,全傻傻地呆住了,只劉公公見怪不怪,吃得熱呼呼的,唉,這小吃還是外面的地道,宮中可真比不上。
“公子,你待你家娘子真好!“老闆娘笑著又幫幾位添了點湯。
梅清音一口湯含在嘴中,被這句話撐得嘴巴鼓鼓的,臉羞得酡紅,一張臉恨不得埋到碗中,心中卻甜得緊。“我家娘子出門不多,難得今日這般開心,疼是自然的。”蕭鈞和聲說。
天,皇上說疼皇后,侍從們幾個都沒成家,偷看著,心欲欲起伏。
“呵,小兩口真是甜美啊,剛成婚不久吧!”老闆娘以過來人的經驗猜測,新婚中,男子才有耐心這般去待心愛的人。
“不,我們成親三年啦!”不過,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時。蕭鈞溫柔地抓著梅清音的手,掌心對掌心,讓她感受他的激動。
老闆娘真的有點吃驚,成親三年,還象新婚,這小娘子前世真是修來的哦!
梅清音終於喝光了碗中的湯,拉住蕭鈞的手,眼又好奇地看向遠方,還有許多好奇的事,她決定不再想著身份與不自然,她要和皇上今日好好玩個盡興。
手持一根冰糖葫蘆,吃得滿嘴通紅。侍從們手中捧著從書店新買的書和從綢布莊剛置的絹紡,劉公公懷裡則是一大堆脂粉手飾,皇上只要她的眼睛落到哪裡,他就買下什麼。嚇得她現在走路只敢直直地看著前方,這樣子被一個人寵到骨子裡,已不是幸福一個詞可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