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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外人在,巴雅爾的情緒更外露一些,她坐在主位上,偏過頭,不看孟桓,分明是在生氣的模樣。
孟桓也氣,但他有求於人,不敢甩臉色,只好委屈自己,收斂了脾氣,低著頭。
巴雅爾狠狠瞪了他一眼,說:“我不在,你就這麼折騰你這府里,連底線也沒有了?”
“阿可……”
“別叫我,”巴雅爾冷笑,“你還想怎麼樣,還想去救那小子回來?想都別想!”
“你現在該好好想想,怎麼把綽漫哄回來,還想著那逆賊做什麼?”
“子蘭他不是,”孟桓皺眉,“那些都是污衊!”
“是否是污衊不重要,”巴雅爾說,“這人不能再保了。”
“我從你愛赤哥和綽漫那兒,早已經聽說了你們的事,你平時寵寵他無妨,養兩個男寵,不是什麼大事。可現在情勢不由人,你自身都難保,再加上一個他,你是想讓麥里吉台都陪著你一起受罪麼?”
“何況,伯顏和安童大人那兒,還要一個說法呢。你冷淡綽漫,去寵一個男寵,伯顏大人十分不滿,你素來最得伯顏喜歡,怎麼到了這關頭卻拎不清輕重?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愛赤哥氣得夜裡都睡不著,你不想著怎麼去賠罪,還跟什麼趙子昂會面,是想反了天麼?”
趙孟頫是宋廷遺臣,世祖重用他,引起了朝中諸多大臣不滿,忽都虎便十分不喜這些文縐縐的漢人。
巴雅爾訓了孟桓半天,孟桓都低著頭,沒有回話,巴雅爾只當他聽進去了,沒想到末了,孟桓竟然直板板地回了一句:
“阿可,子蘭我是一定要救的。”
“便是搭上我自己,我也是一定要救他的。您若是不肯,便將我逐出麥里吉台罷,我不會拖累您和愛赤哥。”
一句話,讓巴雅爾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愣愣地看著孟桓,仿佛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兒子。好半晌,巴雅爾才盯著孟桓,頗有些不解地開了口問:
“為何?”
“不過就是一個男寵……值得你這樣麼?”
孟桓忽地一掀衣擺,朝著巴雅爾跪了下去,他抬起頭,直視著巴雅爾的眼睛說:“阿可,子蘭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什麼男寵。”
巴雅爾手裡頭的青花瓷杯應聲落下去,“啪”地一下,碎成一地瓷片,四分五裂。
到此刻孟桓才明白,他錯了,他一開始就不該娶綽漫。
但悔之晚矣。
巴雅爾沒有再多說什麼,冷冷地看了孟桓一眼,由婢女牽著她的長袍,一手挑開珠簾,轉身便走了,只留下一句:
“那你便在這兒跪著吧,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起來。”
孟桓一番話,徹底惹惱了巴雅爾,這些話當然也如實傳給了忽都虎,伯顏那邊還得瞞著。
否則巴雅爾可不敢想像,伯顏知道了這些會怎麼樣。
孟府閉門謝客,綽漫回了娘家,巴雅爾和忽都虎要求孟桓親自去伯顏府上把綽漫哄回來,並向伯顏謝罪。
孟桓不肯去,便一直在花廳跪著。
從下午跪到了晚上,從晚上跪到第二天早上,滴水未進,也沒有動彈半分。
巴雅爾和忽都虎對宋芷的態度如此,對白滿兒的態度自然不可能好,當天就把白滿兒趕了出去,孟桓攔也攔不住。幸好白滿兒不久就被趙孟頫撿回了府里。
這是宋芷在牢里囑咐過他的。
與此同時,御史台對孟桓與也速不花私通一案也在進行緊鑼密鼓的查探,除了最開始那幾封信件之外,御史台又拿出了幾分語焉不詳、引人誤會的密件,對比字跡,皆是孟桓的,還蓋有也速不花的私印。
這幾封密件一出,伯顏和忽都虎當即先私下審了審孟桓,可孟桓對這些東西一無所知,很明顯是栽贓陷害。可物證偽造得太成功,世祖原先也不信孟桓真的會謀反,看了這些物證,也不由有些懷疑了。
若是尋常人,早已經被定了罪了,但礙於伯顏幾人的面子,世祖沒做得那麼絕,只把孟桓關進了天牢,不允許外人探視。
幕後之人來勢洶洶,伯顏與忽都虎、安童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對方能偽造物證到這種程度,絕非宵小之徒,有這樣一個敵人在暗處,即便是他們也如芒在背。
孟桓入獄後,宋芷的事他徹底插不上手了,連消息也打聽不到。
事實上宋芷這邊形勢倒比孟桓好。
趙孟頫結識了齊履謙後,又通過齊履謙搭上了郭守敬這條線,郭守敬本是不想插手的。
趙孟頫便拉攏了幾位與他一同從臨安被徵辟而來的宋廷遺臣,大家商討之後,打算一起擬了摺子呈上去,為宋芷求情。
然而摺子還沒呈上去,先被人攔了,被郭守敬攔下的。
郭守敬認為,這樣大張旗鼓地去為宋芷求情,只會讓形勢惡化。世祖原本沒太在意宋芷,若摺子呈上去了,那世祖就不得不多心一下:譬如這小子是誰?為什麼會引得這麼多人為他求情?甚至還會猜忌這一批南宋遺臣恃寵而驕。這樣一來,無論對誰都沒有好處。
最後,郭守敬拍了板:此事先暫時擱著,讓近來也速不花謀反以及孟桓私通一事塵埃落定,大都不再風風雨雨,天壽節之後世祖心情好些,再不著痕跡地去提一句,興許世祖大筆一揮就把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