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綽漫對這些紈絝子弟的日常分外了解,當即就明白了,於是狠拍了廉慎腦袋一下,擰著他的耳朵說:“不許帶壞哈濟爾!”
廉慎疼得大叫:“哎喲大小姐,松松,疼疼疼!不去不去,我們蹴鞠還不行嗎?”
“蹴鞠去,走!”綽漫擰著廉慎的耳朵站起來,回頭向孟桓招招手,“走吧,哈濟爾。”
孟桓笑了笑,跟了上去。
孟桓從宋芷那兒離開後,宋芷本是假寐,不想理會孟桓,嘴裡又苦得不行,沒想到躺了一會兒,眼皮越來越重,齊諾拿著蜜餞兒來的時候,宋芷已經快睡著了。
“宋子蘭!”齊諾推門進來,叫了一聲。
齊諾聲音洪亮,一下子把宋芷驚醒了,他半夢半醒地抬起頭,待看見齊諾時,宋芷殘存的睡意都沒了:
“少爺還有什麼吩咐麼?”宋芷揉了揉額頭,啞聲問。
齊諾沒好氣的把蜜餞塞他手裡:“少爺賞的!”
宋芷看著手裡的東西,愣了愣……蜜餞兒?
齊諾看著他一臉呆愣的樣子,更覺得這人又蠢又笨,謝個賞也不知道說?不耐煩道:“東西送到,我就走了。”
宋芷低下頭,抿了抿唇,道:“……替我多謝少爺,專程給我送來,勞煩了。”
齊諾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掉頭走了。
蓮兒性子溫和細心,見齊諾神情不愉,以為宋芷惹到了他,看齊諾離開後,便推門進來,輕聲問:“宋先生,怎麼了?”
宋芷還沒見過蓮兒,又愣了愣,問:“姑娘是……?”
蓮兒抿嘴一笑:“先生叫奴婢蓮兒就好,少爺吩咐了,日後讓奴婢照顧您。”
這信息量有點大,宋芷覺得腦子沉沉的,木木的,轉不過來,處理不了這麼大的信息量,於是吃了一口手裡的蜜餞兒,去了去苦味,這才覺得嘴裡好受了點,心裡覺著孟桓此人倒也不是那麼不可理喻,答道:“沒什麼,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蓮兒與齊諾不同,反覺得宋芷呆呆的模樣格外可愛,又是一笑:“先生喝了藥,是該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候著,先生若有需要,只管叫一聲。”
宋芷困意又襲上來,點點頭,蓮兒機警,連忙上前接過蜜餞兒:“先生睡吧。”
宋芷點點頭,倒頭就睡著了。
蓮兒掂著手裡一大包蜜餞兒,記起這是齊諾進門時拿在手裡的,所以齊諾專程過來,是為了送蜜餞兒?
蓮兒咂摸著這其間的意味,病了專程來看,請了裴雅大夫來診治,喝了藥特意送蜜餞兒來,
還命自己日夜照料。
……這哪裡是不受寵的樣子啊?
事實上,宋芷來孟府沒幾天,整個孟府就都知道了,無他,只因孟府從沒有這樣一個三天兩頭惹惱孟桓的人,而且,此人還是個秀才,孟府上下誰不知道孟桓最討厭秀才了?
眾人都打定了主意看宋芷的笑話,甚至下了注,堵宋芷是豎著被趕出孟府,還是橫著被抬出孟府,八成的人都下了後者。
蓮兒心說:“看來這次,大家都沒猜中少爺的心思。”
蓮兒瞧了瞧宋芷熟睡的臉,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燒已經在退了,沒有先前那麼燙手了,但還是熱得很,宋芷方才半起了身,被子滑開一些,露出了肩頭,蓮兒替他拉上被子,打了盆水來,將帕子浸濕了,疊好放在宋芷額頭上。
蓮兒心想,自己今後的日子,就要看這次了。
蓮兒幼年被賣入孟府,日子一直過得還行,後來得罪了朵兒失,就不那麼好過了,這次被調到宋芷身邊來,是她翻身的機會,若是把握不住,再有這樣的機會不知是何時了。
蓮兒將蜜餞兒放好,打量了一下宋芷的屋子,比一般下人住的要好一些,但也沒好多少,宋芷雖然看上去是個秀才,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兒,卻也收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不像一般男人那樣,沒什麼需要她收拾的。
屋子不大,書架很大,大多是近來添置的書,蓮兒沒讀過書,不識字,只看著這滿架的書便心生感嘆,心說果然是滿腹才華。
蓮兒又看了看床上的人,睡得正熟,便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掩上門。
宋芷睡了好幾個時辰,夢裡光怪陸離,他一下子像是回到幼年在臨安的時候,臨安城很繁華,一應建築比大都精緻秀美,大都的陳設則更粗獷些。
一下又像到了銅陵。約莫六七歲的時候,父親宋修文因主戰被貶,從臨安城五品大員,貶成了一個小小的知縣。銅陵縣遠不比大都,宋芷那時候還鬧過脾氣,不想跟臨安的小夥伴們分離,哭了鼻子,也沒成功阻止自家從臨安搬到那個小縣城。
恭帝徳祐元年,蒙軍打到了銅陵,宋修文一個文官卻鐵了心要與銅陵共存亡,宋芷才十一歲,就跟著娘親從銅陵出發,踏上了逃亡的路。宋芷昏昏沉沉,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逃亡的日子,剛開始還能吃飽,到後來便越來越吃不飽了,年幼的少爺被護在馬車裡,從娘親懷裡抬頭時,透過馬車的幔子縫隙向外看,能看到外面骨瘦如柴的流民,兇惡的土匪,又或者猙獰的蒙古士兵,除此之外縈繞在男孩內心的,便是無盡的哭聲與家僕們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