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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僅僅是一滴,很快,宋芷便強行將複雜的情緒盡數壓下,袖子擦了擦眼淚,扶著牆從地上站起來,方才忽都虎那一腳踹中他的胸口,到現在還隱隱作痛著。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和儀容,宋芷這才抬步向演武場走過去。今日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門口的丫鬟也顧不得宋芷了,都跑去看老爺和少爺的比試。
那通常是孟桓訓練親兵和家丁,以及他們比試的地方。
宋芷穿過雕花的迴廊,走過一片花田,裡頭種滿了百般花卉,都是孟桓為了他而種下的。
此時正值盛夏,花田中百合綻放著馥郁的芳香,向日葵則一大朵一大朵,將金燦燦的臉盤對著金燦燦的太陽,夜來香紫紅的花朵開得花團錦簇,但只有夜晚會散發香氣。
通過一道圓形的拱門後,宋芷看到了演舞台上的兩個人。
孟桓身形比起中年的忽都虎,要顯得纖瘦一些,因而靈活有餘而力量不足。孟桓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很少與忽都虎硬碰硬,但或許是因為與宋芷有關,招式稍顯急迫,失了穩健。
宋芷不懂得什麼功夫武學,但僅憑他從孟桓那兒學到的一點基本功,也能看出來,孟桓是占了下風。
忽都虎的歸來,孟桓並未提前告訴他,是忽都虎回來的那天夜裡,他自己感覺到異常,孟桓才告訴他的。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宋芷不用想也知道,孟桓是不想讓他胡思亂想。
可即便他事先不知道,也不會給這個故事帶來什麼變局。
宋芷知道,孟桓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但他想,這未必是因為孟桓有多放不下他,而或許僅僅是不甘心罷了。
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恐怕很難懂得,有些東西不是他能得到的,這樣尋常人很輕易就能明白的道理。
因此偏執,不甘心,不放手。
想到這裡,宋芷又有些苦澀,男寵就是男寵……又奢求些什麼呢?
……無論孟桓抱著怎樣的想法,向忽都虎這樣介紹他,都意味著孟桓沒打算向忽都虎承認他。
所以孟桓到底是會成親的。
可這不正如了自己的願麼?宋芷想,早就想離開,如今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了,但兩年的相處,到底是會不舍的。
宋芷將幾乎盈滿眼眶的淚逼回去。
場上的兩個人,都不是等閒之輩,高手過招,每一瞬都驚心動魄,眼看忽都虎一刀狠狠地砍下,孟桓避無可避,只好硬著頭皮橫刀去當,只聽“鏗鏘”一聲,是金屬相撞的刺耳聲響。
宋芷注意到孟桓的胳膊在輕微地顫抖,想是已經到了力量的極限,而忽都虎的刀還在往下壓,孟桓咬著牙,額上青筋暴起。
“少爺!”身後突然傳來秀娘的聲音,宋芷詫異地回頭。
“秀娘,你怎麼在這兒?”宋芷問。
秀娘拉著宋芷的手:“看我的幾個人都跑來看他們父子打架了,我便趁機跑了出來。”
“少爺,我們走吧。”秀娘小聲說,“趁著現在他們都沒功夫管我們。”
然而秀娘一拉,卻沒拉動。
“少爺?”秀娘疑惑。
“秀娘,”宋芷將她拉回來,“你以為現在跑能跑掉嗎?”
“若是能跑掉,我們就不會被抓回來了。”
“可這次,不有他的爹約束著他麼,與先前情況不同。”秀娘說。
宋芷搖頭,轉頭看著演舞台上的人,輕聲說:“秀娘,你不了解他,他比誰都要固執,他不准我走,我若現在走了,他一定會大發雷霆地再次把我抓回來。”
“少爺,你是不是……還放不下他?”秀娘狐疑。
原以為宋芷會否認,可宋芷竟然苦笑了一下,承認了:“若能輕易放下,最開始我就不會跟他好了。”
秀娘想想覺得有理,又有些不甘,“那我們就坐以待斃?”
宋芷說:“忽都虎將軍說,若我願主動離開,就不傷我性命,可哈濟爾不聽,因此他們才比試的這一場。”
“若是這一場哈濟爾輸了,他便不能再反對我離開。”
宋芷說得條理清晰,秀娘聽了也有理,便跟在宋芷身邊,等孟桓落敗。
孟桓落敗是遲早的事。
他原本實力便不如忽都虎,又貪功冒進,在忽都虎剛猛的力道下,被震得胳膊發麻,連虎口都裂開了,滿手的血,滑膩膩的在手心,幾乎連刀柄也握不住。
刀刃不斷在半空中相撞,每一次的碰撞都帶起刺耳的響聲,忽都虎力道大,逼得孟桓一路後退,額頭上都是汗,一是累的,一是被忽都虎步步緊逼逼出來的。
快要到極限了。
孟桓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犯了錯,不該冒進,不該急躁,反給了忽都虎可乘之機,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整條胳膊都幾乎麻了,只是憑著本能在接忽都虎狂風暴雨般的刀法。
終於,在孟桓已經退無可退,被忽都虎逼到角落後,只聽“鏗!”的一聲,忽都虎狠狠一刀砍在孟桓的刀上,這一刀將孟桓的刀刃也砍缺了。
孟桓手上一軟,失了力氣,長刀鏗然落地,立即被忽都虎一腳踢飛了老遠,忽都虎繼續揚起刀,衝著孟桓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