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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阿朱鼻子一酸,落下淚來:“多謝你,秀娘。”
秀娘連忙遞了條手帕,給她擦擦眼淚:“說這些客氣話!”秀娘攙著白阿朱進到屋裡,將飯菜擺到桌上,招呼白滿兒:“滿兒,姨給你帶了吃食,餓了吧?”
白滿兒已經哭不動了,眼睛也腫了,一下下地打著哭嗝,說:“我、我不餓。”
“我想爹爹……”
秀娘眼睛一熱,上前把白滿兒攬在懷裡,給她擦了眼淚,說:“哪兒能不餓呢,你爹爹若是知道你不吃飯,又該惱你了。乖,多少吃一點兒。”
白滿兒委屈地看著她,到底是窮人家的孩子,懂事,聽了這話,果然挪過來坐在小板凳上,開始吃飯。
白阿朱看著她這樣乖巧,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秀娘道:“阿朱,秀娘幫你一起把滿兒養大,你別做傻事。”
“你想想,我當年帶著少爺,不也過來了麼?沒有過不去的坎,關鍵在你……滿兒她爹那麼疼她,定然也希望她平平安安長大的。”
秀娘又問:“通知白哥兄嫂了麼?”
白重六還有個哥哥,是個屠夫,原名叫白二九,後來給自己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仲甫。這個白仲甫自詡是個有福氣的人,一直看不上自己弟弟,覺得白重六一個做場的,敗壞了他們白家門楣。兄弟倆除了逢年過節,平素並不來往。
白阿朱道:“還沒。”
秀娘道:“兄弟那兒還是要去說說的,畢竟喪事還得他們一手操辦。你這兒若是有需要,隨時開口,我讓少爺替你們跑跑腿。”
白重六的喪事拖不得,因為算算日子,世祖近日便要從上都回來了,世祖回京是個大事,若是拖到那之後,白重六的屍骨怕是要腐壞了。
因此秀娘做主,讓宋芷去白仲甫家跑了一趟。白仲甫得知弟弟沒了,也沒什麼傷心的情緒,或許暗地裡還要叫一句好,當即叫了幾個人到白阿朱家裡,把白重六的屍骨抬回去。
秀娘不忍見白重六喪事辦得太寒磣,自掏腰包貼了幾兩銀子,讓白仲甫訂個好些的棺材。至於廉慎賠的一百兩銀子,秀娘讓白阿朱藏了起來,以免被白仲甫覬覦。
出殯那天,宋芷也跟著去了。白家祖墳在崇仁門外的東郊,東郊人煙稀少,喪葬隊一路鑼鼓喧天,白阿朱和白滿兒哭得幾乎暈過去,白仲甫未免人說閒話,假惺惺地哭了幾聲。
死者出殯之後,每七日要做一次佛事,先後七次,至四十九日止,稱作累七。白仲甫不願出這筆銀子,宋芷便作了幅畫送到張惠府上,換了幾兩銀子,交給白氏母女,白仲甫這才心甘情願地做完佛事。
可白重六屍骨未寒之際,白仲甫就把矛頭指向了這孤兒寡母。白阿朱有幾分顏色,白滿兒更是生得漂亮可人,白仲甫有意想生米煮成熟飯,把白阿朱納作小妾,再把白滿兒賣到勾欄酒肆去。
沒想到白阿朱性子烈得很,一頭撞在床沿上,差點沒鬧出人命來,白仲甫被她嚇到,宋芷又張口閉口用大元律例嚇他,白仲甫才熄了這心思,將母女二人放任自流,不再管他們的死活。
其後兩人閉門服孝,很少再出門。
喪事後不久,世祖回京。留守大都的官員分別在建德門、麗正門聚會,設茶飯,算著日子等世祖進京。
朝廷要員們聚會的時候,二世祖們也在聚會。
八月閏月,甲辰,廉慎牽頭,在廉府上設宴,請了五六個二世祖。有中書右丞張惠的長孫張承懿,平章政事阿合馬的嫡孫孟古台,還有中書左丞郝禎的侄子郝嫣,參知政事也的迷失的幼子雅蘇,還有幾個孟桓不太熟悉的。
孟桓一進屋,見著孟古台那幾個,差點從廉府上退出來,他與廉慎關係最為親厚,低聲沖廉慎咬耳朵:“你怎地也叫了他們?”
廉慎欲哭無淚地說:“不是我……孟古台自己要來的,我總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阿合馬和張惠、郝禎幾個,在朝堂之上沆瀣一氣,伯顏素來不喜。孟桓是伯顏的人,自然對阿合馬那邊的人沒什麼好臉色,尤其是孟古台,臉上總是掛著假笑,十分令人作嘔。
孟桓嘴角抽了抽,這時孟古台已經說了話:“哈濟爾,怎麼見了我,竟招呼也不打一個?”
孟桓嘴角翹了翹,勉強扯起一個笑,敷衍道:“許久不見,孟古台。”
廉慎低聲道:“你若實在是不想看見他,可以找個藉口先走。”
孟桓道:“不必,忍這一時半會兒還是可以的。”廉慎做東,他藉故離開,未免太不給廉慎面子。
孟古台道:“聽聞你跟隨阿刺罕將軍和范將軍東征日本受了傷,不知現下可痊癒了?”
孟桓道:“多謝掛念,早已經大好了。”
“只是不知忻都將軍近日可好?”
忻都是孟古台的阿不合,也就是叔叔,在鹿島與日軍交戰時,因爭功和貪生怕死而失利,觸怒了世祖,罰了他半年薪奉,降了一級。
孟古台臉上的笑頓時掛不住了。
廉慎連忙來打圓場:“難得一聚,你們倆少說一句,來,喝酒!”廉慎一舉杯,便沒人敢不給他面子。
眾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聚會的氣氛這才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