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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芷應了聲,謝過張惠後獨自回了興順胡同,一時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無措。
真的要走了嗎?
就這麼離開了。
回到他的故鄉臨安,再也不回來。
從此與孟桓,再不相見。
宋芷手心裡緊緊攥著那個玉佩,反正秀娘也看到了,不用藏著掖著。
當初在香山上,郝嫣說的那句話,果然得到了印證麼?
他與孟桓之間,生離與死別,總得選一個,沒一個是好結果。
玉佩貼身佩戴,上面留有餘溫,暖暖的。宋芷忍不住想到孟桓南征緬國回來時,一臉獻寶似地抱了一塊又丑又笨的大石頭給他,還信誓旦旦地說裡頭有寶石。
現在回想起來,莫名覺得有些傻,心裡卻又暖暖的,暖著暖著,便酸了起來。
都會成為回憶了。
宋芷猛然低下頭,用手捂著臉,肩頭微微聳動,不想露出自己臉上的淚水給人看見。
他要離開了。
孟桓回來後找不到他……一定會生氣,會難過,會大發雷霆地懲罰蓮兒他們幾個。
可孟桓不會再找到他了,即便孟桓知道他是跟著張惠去了揚州也沒用。
偌大的大元,山南水北,從杭州到大都之間何止千里萬里,要翻三山過五水,要穿越一座又一座城市與山村,人海與車馬……這些都成為他們中間難以跨越的阻礙。
他何時回大都呢?宋芷忍不住想……最好在他離開後回來,否則見了人,他指定捨不得走了。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彎彎的下弦月斜斜地掛在天上,春末的時節,最是容易教人感傷哀愁。
隔壁白滿兒在愁,愁她的蘭哥就要走了。
這屋的宋芷也在愁,愁他就要走了。
翌日,宋芷與秀娘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搬到了張惠的府里,第二日一早就直接從張惠府里出發,前往揚州。
宋芷這幾天抑鬱消沉,秀娘都看在眼裡,心中也十分不忍,想著第二日便要離開了,便悄聲勸慰他:“少爺若有放不下的人,趁著今兒還沒走,去告個別吧。”
“道個別,總比不辭而別好。”
宋芷原想拒絕,可轉念一想,自此一別,他與孟桓就再不會相見了,臨走前……雖然孟桓還沒回來,他也想悄悄再去孟府門口看一下,只要小心點,不被孟府的人發現,就沒問題。
……
廿四日,孟桓回京述職,新會縣逆賊皆已伏誅,賊首全部生擒至京。
處理完所以事務,孟桓才拖著受傷的身軀回了孟府,然而才進屋,就看到齊諾蓮兒幾個,齊齊地跪了一排在門口,一面迎接他,一面請罪。
“宋先生不見了。”
孟桓在剿賊時為流矢所傷,傷在腹部,流了很多血,此時臉色還有些蒼白,聽到這句話,他頓時一陣頭暈,約莫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
宋子蘭不見了?
孟桓覺得心裡有些空,有什麼碎得稀里嘩啦,撕裂般的疼,繼而是憤怒——他為什麼這麼不聽話?為什麼要逃?
憤怒之極,疼痛之極,孟桓的表情竟然莫名的平靜,將那兩個侍衛一腳一個踹翻在地,對地下跪著的包括齊諾在內的六個人說:“自己去領板子吧,一人五十,一下也不能少。”
“先來個人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聽了蓮兒詳盡的敘述後,孟桓靠著椅背,閉上眼,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心想,他的子蘭可真是聰明。
先按兵不動,讓底下人放鬆警惕,再不著痕跡地四處在府里亂轉,實際則是在勘探出逃的路,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深夜成功出逃。
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逃離孟府,逃離他。
真是讓人生氣啊。
還有張惠,孟桓的眼神愈發沉冷,當初就該再加一把火,把張惠一起弄死,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出了,重新被啟用不說,還想拐帶他的子蘭跑?
孟桓握緊了拳,冷冷下令:“立即給我備馬,我要親自去把他抓回來。”
明日便是廿五,今日雖然天色不早了,可等到明日就遲了,宋芷說不定會被張惠拐到揚州去。
馬匹很快就牽到了門口,孟桓也不顧自己腹上還有傷,利落地翻身上馬,拉著韁繩,腿一夾馬肚:“駕!”
他雖然沒有去過宋芷家,卻很清楚宋芷家在哪兒,但張惠既然明天出發,宋芷說不定今天已經住到張惠府上去了。
因此孟桓依舊派了人去守著興順胡同宋芷的家,自己則騎了馬去張惠的府上。
他今天,要直接將人搶回來。
孟桓這般想著,就騎著馬一路飛馳,往鳳池坊的方向去了。
張惠住在鳳池坊,積水潭以北,距孟府不算很遠。
一路上,孟桓只覺得胸腔中有一把火,隱隱地灼燒著,讓他又疼又惱。
誰知還沒走到鳳池坊,剛剛穿過積水潭不遠,孟桓就在街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子蘭?孟桓眉頭一皺,驅使著馬向路邊走去,在宋芷身旁停下。
宋芷正在琢磨著偷回孟府看一眼再逃出來的可能性,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抬起頭,恰巧對上孟桓的視線。
宋芷愣了愣,看著孟桓的臉,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
“上馬。”孟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半晌,冷冷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