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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芷沒回答他,悶頭就往外跑,被小廝一把拉住,宋芷掙又掙不開,滿臉是淚地說:“秀娘出事了……要請大夫。”
小廝:“方才不還好端端的麼?”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小廝立即做了決定。
宋芷沒空理會他,徑直往附近的外科大夫那兒跑,去了丟下幾錠銀子,也不管人答應不答應,拉著就跑。
外科大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兒沒死在半道上,到了宋芷家裡,看到一個頭破血流的女人,又駭了一驚,但畢竟是外科大夫,見過大世面的,到了他熟悉的領域,立即穩定下心神,擦去秀娘頭上的血跡,檢查了一番後,給秀娘上藥,開方子。
等這一套做完,宋芷又給了他一錠銀子作謝禮,說是接下來都要請他關照秀娘的傷勢,大夫連聲答應了,宋芷這才千恩萬謝地把人送出門。
送走了大夫,屋裡便只剩下宋芷和小廝,加一個昏迷著的秀娘。
大夫說秀娘傷得很重,若不是救治及時,恐怕就真要去了。
眼見天色擦黑,小廝有些著急了。
照孟桓的命令,宋芷今兒是得跟他回去的,小廝不由得小聲提醒了一句:“先生,你看這天色不早了……”
宋芷頭也沒抬:“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在這兒照看秀娘。”
小廝為難:“這……”他回去怕被孟桓打死。
宋芷握著秀娘冰冷的手,此時還是一陣後怕,好險,秀娘就差點兒死在他面前了。
“你沒見秀娘現在這樣麼,若是我走了,誰來照料她?你不用說了,再怎麼說,我也不會走的。”
小廝也知道情況如此,但他又實在沒法交差。
這時宋芷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似有掙扎,最後黯然從腰間取下那枚玉佩,遞給小廝,說:“把這個,拿回去給少爺,他就明白了。”
那是孟桓征緬回來時送他的禮物,對於兩人有別樣的意義。
宋芷將玉佩還回去,意味不言自明。
小廝卻不知道這茬兒,戰戰兢兢地接過了那一看就很貴的玉佩,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好……”
等小廝拿了玉佩走人,宋芷立馬就開始準備跑路。
以他對孟桓的了解,孟桓看到玉佩的反應,絕不是放手,而是暴怒著把他抓回去。
宋芷已經答應秀娘,絕不會再與孟桓來往,自然得儘快離開,去一個孟桓找不到的地方。
而且必須快。
宋芷飛快地將能去的地方過了一遍,發現自己在大都四年,竟然沒一處可以暫時借他躲藏。
沒奈何,宋芷只好立即雇了馬車,從小道走,將秀娘悄悄帶走,除了銀子和幾套衣物,什麼也沒帶,連隔壁白滿兒母女都沒有告訴。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孟桓應該不會為難他們吧?
馬車一路沿著小道,儘量揀人少的地方走,生怕被人看到,從而被孟桓追來。
此時坐在馬車裡,宋芷懷裡抱著昏迷的秀娘,感受到馬車漸行漸遠,路邊的景物越來越陌生,才突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一次,他是真的要離開孟桓了,預料中難以割捨的疼痛,這一次卻沒有如期到來,宋芷只是覺得心裡仿佛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兒,有什麼從心底消逝了。
宋芷握著秀娘粗糙的手,為自己此刻還在想孟桓而感到羞愧。
“秀娘……”宋芷低低叫了一聲,“我再也不見他了,你醒來吧。”
馬車沒有目的地胡亂穿梭在一個又一個胡同里,最後到了一處極偏僻的街坊,宋芷見天色已晚,在那附近找了個空房子,當即就帶著秀娘住了進去,也顧不得裡頭陳設如何了,眼下只要有個能讓他暫住的地方便可。
至於銀子……孟桓給他的,還很充裕,暫時不用愁。
接下來的日子,宋芷衣不解帶地照料在秀娘床前,寸步不離,終於在第四天,秀娘睜開了眼。
眼神起初是茫然而平靜的,等她回過神來,她看向床邊的宋芷,眼神略微波動了一下。
宋芷握住她的手,連聲說:“秀娘,我已經聽你的,跟他斷絕往來了……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
秀娘微蹙著眉,看起來頭很疼,她打量了一下她們住的屋子,發現是全然陌生的。
“我們這是……”秀娘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這是我臨時租住的一間屋子……”宋芷低下頭解釋說,“否則他會來找我的。”
孟桓一定會找他……或許現在就在大都到處找他呢。
他能躲多久?宋芷不知道,帶著傷重的秀娘,他決計跑不了,這一點宋芷很清楚。
但到了那時,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秀娘臉色蒼白,抬起眼看著宋芷,雖然宋芷看上去什麼異樣都沒有,與往日一樣,可秀娘能看出來,宋芷的心裡頭正在苦苦熬煎著。
秀娘眼睫一動,眼淚從眼角滑下來,她的眼睛如今是混濁的,早不復當年的清澈明亮。
“……少爺會不會怪秀娘逼你?”
宋芷一邊把藥端給秀娘,一邊笑了一下,仿佛混不在意似地:“怎麼會,宋芷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開始走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