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頁
然而等裴雅解開孟桓的衣服,拆下繃帶,宋芷的眼眶便紅了。
孟桓身上大的傷口起碼有三道,小的則數不清了。
孟桓仰躺在那兒,身上的皮膚因為沒有曬太陽,倒比臉上稍白一點,但仍是健康的麥色,肌肉遒勁。
左胸處有一道箭傷,傷口發黑,看起來是淬了毒的。腰上有一道刀傷,刀口猙獰,皮肉外翻,大腿上還有一個血窟窿,像是被長矛刺出來的。
每一道傷都是能要人命的,而孟桓還強撐著,從安南逃了回來。
孟桓看到宋芷的神情有些無奈。
“讓你不看,你偏要看。”
宋芷瞪他:“不要我看,你就別受傷。”
“誰讓你總是要出去打打殺殺,哪天真出了什麼意外……”
“不會的,”孟桓放緩語氣,柔聲安撫,“便是為你,無論如何,我也會活著回來的。”
孟桓沒皮沒臉慣了,裴雅在,他也不在乎,宋芷卻不習慣在旁人面前這麼親昵。
“過來。”孟桓彎了彎唇,對宋芷伸出手。
宋芷看了看裴雅,有些猶豫,但到底沒能拒絕孟桓,走了過去。
孟桓握住他的手,笑道:“抓住你了,日後無論如何,你不能再離開。”
“這次綽漫那兒,我會去找她,跟她說清楚,讓她不再來找你的麻煩。”
宋芷心說,那可是綽漫,哪有那麼容易搞定。
孟桓卻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將他的手拉到唇邊,親了一下。
“不相信我?”
裴雅眼皮子也沒動一下,他早已經對這兩人之間的事免疫了。
宋芷卻有些臉熱,想掙開,孟桓卻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宋芷只好放棄。
“信你,信你。”
孟桓低笑出聲,然而下一刻,卻痛得皺了眉。
“我給將軍切除傷口的腐肉,有些疼,將軍忍耐一下。”裴雅的聲音適時響起。
“嗯,”孟桓點頭,“你動手吧。”
轉頭又問宋芷:“你怕不怕?不然出去等會兒,很快就好。”
“不,”宋芷倔強地說,“我就在這兒看著。”
孟桓便笑:“等會兒哭鼻子,我可是要笑你的。”
宋芷瞪他:“你還有力氣笑?”
割除腐肉,聽起來便疼,宋芷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在忍著劇痛,還與他談笑風生的。
裴雅是做慣了這些的,下刀的手很穩,神情專注嚴肅,宋芷卻當真有些不敢看。
那一刀一刀,仿佛割在他的身上,痛徹心扉。
宋芷握緊了孟桓的手,說:“沒事,我陪著你。”
他到底不是以前那個少年了,也知道將自己的光和熱發出來,去溫暖別人。
宋芷蹲下身,將孟桓的手握在手心,見他痛得厲害時,便用力握緊,仿佛想藉此給予傷病中的人以安慰,勇氣。
孟桓上戰場八年來,還是第一次受這樣重的傷,在西結戰場上那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舅舅唆都被敵人斬於馬下,殷紅的血濺了他一身,血是熱的,熱到發燙,他卻仿佛身處寒冬臘月,渾身的血都凝結了。
第二刀落下來時,他本可以避開,卻因為這一愣神,沒能完全躲開,刀刃便砍在他腰上。
那一刻,孟桓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他會被那人攔腰砍斷。
但他沒有。
劇痛鑽心時,孟桓什麼也沒有想到,腦海里只有四個字,他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讓他揮刀,砍向敵人的脖頸。
之後都撤退更是兇險萬分,左胸的箭傷便的那時候留下的。
孟桓唇上毫無血色,痛得俊挺鋒利的眉都蹙到了一起,他用力握緊宋芷的手。
“嗯,”孟桓沒有力氣笑,便只含混地應了聲,“好。”
再強大的人也會倒下,畢竟人不是神。
等裴雅給孟桓處理完傷口,孟桓痛得幾乎暈了過去,裴雅給他上了藥,寫好房子,命下人去熬藥,便功成身退:“將軍早已過了最危險的時候,只要好好將養,傷勢不惡化,就沒有性命之憂。”
“草民告退。”
終於可以不用再做電燈泡了,太難受了。
電燈泡沒了,孟桓躺在床上,還賊心不死,想做點壞事,宋芷簡直拿他沒辦法,低頭親了親孟桓乾燥蒼白的唇,說:“你好好養傷,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睡吧。”宋芷說。
孟桓偏頭看著他,像是在判斷宋芷話里的真假,調侃說:
“你要是現在走了,我大概會心如刀割,萬念俱灰,然後死在這裡。”
“胡說八道,”宋芷掐了掐他的手心,不滿,搬了張椅子在孟桓床邊坐下,“我真不走。”
“我要是想走,不會跟你回來了,”宋芷低頭看他,聲音輕輕的,“我會握著你的手,直到你醒來,好不好?”
“你睡吧。”
宋芷的話太帶有安撫性與欺騙性,孟桓本就暈得厲害,眼皮子早已經在打架了,聞言只來得及低低“嗯”了一句,就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更新,催更是第一生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