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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擔憂地看著他,覺得宋芷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宋芷自嘲地笑了一下:“少爺若是怪罪下來,我替你們擔著,不會讓他罰你們的。”
那家丁略略一喜,點頭:“謝先生體諒!”
這些人如何護著他,不都是聽孟桓的意思麼,若是沒有孟桓,誰又會在乎他的死活,誰又會理會他有沒有受傷?
世祖將天下人分為四等,南人居末等。
將天下職業分十等,讀書人第九。
他區區一個南人,一介書生,是賤民中的賤民。
混戰仍在繼續。
宋芷覺得無力。
“住手。”他說。
沒有人理會他的話。
“住手!”宋芷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句,這一句幾乎用盡了他的力氣,宋芷頭被踢得有些暈,這一聲喊出來,更暈。
但總算有人停下來看他。
“……別打了。”宋芷咬著牙,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孟府來的人自然聽宋芷的,他們本就占了上風,住了手。
而那群蒙古人見敵人都停了手,也停下手,看著宋芷冷笑:“怎麼,這位漂亮的相公,有何話要說?”
宋芷相貌昳麗,又聽家丁說他是少爺的人,這些蒙古人自然而然,就將宋芷看做了誰家少爺的男寵。
宋芷竟沒反駁,目光緩緩掃過這幾名蒙古人,把他們的相貌一一記下,才道:“知道誰是哈濟爾麼?”
剛才兩群人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都覺得自家主子身份了不得,根本連對方來路也沒問。
聽得哈濟爾,那幾人的面色微變,雖然自家主子不怕,但也不好太過得罪。
宋芷指了指自己額頭的紅腫,還有鼻子下未乾的血跡,繼續說:“你們今天打了我,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如果識相的,就趕緊滾,我不向他提你們。”
這些人原是打著自家主子的名頭狐假虎威,為了一個丫頭片子鬧到主子那兒去,還得罪了哈濟爾,顯然,要糟。
幾人略有些猶豫,對視一眼,哈濟爾他們是確實不想招惹的,但眼前的人與哈濟爾又有什麼關係,卻不清楚了。
從不知道哈濟爾還好這口啊?
白阿朱已死,宋芷只想趕緊料理完這裡的事離開,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待了。
“還不走?”宋芷說,“還打著滿兒的主意?”
“滿兒是我的妹妹,你們,”宋芷指了指幾個蒙古人,“誰敢動她一個手指頭,我就讓哈濟爾殺了誰。”
宋芷素來是個良善溫柔的人,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也不會借誰的威勢,狐假虎威。
“小子,你真把自己當個貨色了?”有個人嘲諷,“像你這樣的男寵……”
他話沒說完,突然被一個孟府的家丁一腳踹在肚子上,慘叫一聲,往後仰倒在了地上。
“我家少爺的人,豈是爾等能辱罵的?”
“還不快滾?!”
“你們囂張什麼?一個男寵,還是個漢人,也值得你們這樣護著?”有人反唇相譏。
宋芷打發了個人:“現在回孟府去,少爺想來已經下朝了……去同少爺說說這裡的事,問問這些人該怎麼處置。”
昨夜,孟府里的丫鬟只因動手打了宋芷一巴掌,今天一早就被趕了出去,這些,家丁們可清楚著呢,自然知道宋芷於孟桓有多緊要,立即得了令要回孟府。
萬一讓宋芷在這兒出了事,他們這些人,可擔不起責。
“等等!”蒙古人里突然叫道,他憋屈得很,眼睛噴火似地瞪著宋芷,見他說得煞有介事,不免慫了,“……走就走!區區一個黃毛丫頭,值當什麼?”
說完一揮手。
“我們走!”
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宋芷這才鬆了一口氣,將剛才要離開的人叫回來。
他心裡其實很沒底,孟桓今天答應幫他,已是很不情願,再麻煩他,孟桓未必會同意。
白阿朱已死,接下來要處理的便是她的後事。
白阿朱姓白,自然得由白家人來處理。宋芷便派了人去白仲甫家通知。
就算為了不被戳脊梁骨,白仲甫一個好附庸風雅的人,喪事還是會為白阿朱辦的。
只是,白滿兒卻不能被他們家帶走。
宋芷還清楚地記得至元十八年,白重六逝世後,白仲甫對白滿兒抱著怎樣的想法,如今白滿兒又長開了一些,比前幾年更漂亮了,白仲甫更加不會放過她。
白仲甫家離興順胡同,不算遠,也不算近,一個來回也得要兩個時辰。
白仲甫聽聞弟妹也沒了,不由得一個興奮,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活計,跟著那家丁一塊兒到了興順胡同來,還沒進屋就假模假樣地哭,掉了幾滴眼淚。
末了便抱著白滿兒哭:“是伯伯沒照顧好你,沒照顧好弟妹!”
“日後伯父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以告慰弟弟和弟妹的在天之靈啊!”
原本白仲甫是白滿兒現如今最親的親人,他若要帶白滿兒走,宋芷身為一個外人,是不便阻攔的。但這樣看著白滿兒,羊入虎口,宋芷是做不到的。
白滿兒一邊努力掙脫著白仲甫的懷抱,一邊轉頭看著宋芷,眼裡都是哀切和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