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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桓對著畫瞅了又瞅,連連讚嘆,這比本人還像本人,說要裝裱起來,掛在自己臥房裡頭,宋芷都被稱讚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孟桓突然冒了句:“子蘭,你這扎馬步的時候,都是在幹嘛?”
宋芷頓時磕巴了。
孟桓還要調笑:“讓你目視前方,你都在看哪兒呢?”
宋芷憋紅了臉,半晌,小聲說:“看你。”
孟桓沒料到他竟然如此直白,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眼裡升起些不懷好意的笑,一邊將墨跡尚未乾的畫小心收到一邊,一邊輕聲道:“半天不見,膽兒肥了呀!”
“哪有。”宋芷說。
“我看有。”孟桓握住宋芷的手腕,將人一拉,再一推,按到了書桌上。
孟桓這些日子將左手養得好了些許,裴雅來換過幾次藥,但每次都還是給孟桓纏成豬蹄。
孟桓用一隻手制住宋芷後,心裡又感嘆了一句:裴雅這個廢物,這左手也太不方便了。
“少爺!”宋芷喚了一聲。
孟桓突然記起上回他在書房裡這麼做時,傷到了宋芷,連忙鬆開手,摸了摸宋芷的腰,問:“沒撞到吧?”
宋芷怕癢,孟桓一碰他的腰就癢得直躲,紅著臉搖頭:“沒有。”
孟桓放了心,突然想起這不是在書房,是在宋芷房裡,有床的,於是拉起宋芷的手,帶他到裡間去,宋芷看明白他的前進方向,不肯走,蚊吟似地低聲說:“少爺……能不能,就在這裡。”
他怕到了裡間,發生一些無法控制的事情。
誰知孟桓轉頭看了他一眼,說:“莫非你更喜歡在書桌上?”
宋芷的臉“騰”地燒起來,辯解道:“不是的……”
孟桓笑了一下:“你怕什麼,我會吃了你不成?”
宋芷暗道:就是怕啊……
然後孟桓無視了宋芷的反抗,將人連拉帶拽地帶到了裡間,一用力,將人丟在床上,而後覆了上去。
宋芷整個人都懵了,推拒著孟桓的胸膛。
“少爺!別……”
“噓。”孟桓捂住他的嘴,“小聲點,不然你覺著,外面的人能不能聽到?”
宋芷更驚慌了,睜大一雙眼睛看著孟桓,又無辜又無措,人卻被壓得死死的。
壞了,宋芷想。
孟桓被他看得都不忍心了,又有些隱約的不悅:他就這麼不願意?低頭親了親宋芷的眼睛:
“別怕,我不對你做什麼。”
宋芷才不信。
因為他已經感覺到有東西頂著他了。
“我就抱抱你。”孟桓說。
孟桓說話算話,果真只是抱著他,親了一下他的耳朵,別的什麼也沒做。
宋芷慢慢放下心。
只聽孟桓問:“你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
宋芷的身體猛然緊繃起來。
孟桓安撫性地摸摸他的頭髮,說:“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
“往前我就問過你,可你不肯說。我只是覺著,普通人家絕養不出你這樣的氣度……你的爹娘不是普通百姓吧?”
宋芷人身安全還遭受著極大的威脅,在說與不說之間只猶豫了一瞬,便果斷選擇說,反正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
“我爹……是一個英雄。”宋芷這樣開頭。
“原本在朝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爹還是京官的時候,我隨他在臨安住了幾年,後來爹因主戰被貶,我們才舉家遷到銅陵。”
銅陵便是後來發生丁家洲之戰的地方。
丁家洲在銅陵縣北,丁家洲之戰是德祐元年二月,也就是至元十二年,蒙軍於丁家洲擊敗宋軍水陸阻擊,瓦解宋軍主力的一場戰鬥。
“後來戰火綿延到銅陵……”宋芷選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爹不肯棄城而逃,便將我與娘親送出城,自己則守城而亡。”
“至於娘親,你也看見了。”
宋芷與娘親逃到浦江時,幾近彈盡糧絕,被幾個蒙古士兵攔下,當時李含素已十分虛弱,很輕易便被蒙古人奪去了性命,秀娘為了保護宋芷,被迫與一名蒙古士兵媾合,孟桓便是在那時初見宋芷,救下了他的性命。
宋芷不願回想那段往事,因此也沒有細說,草草說了個大概。
可即便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與眼前的情形對比,仍讓宋芷感到一陣自厭:他父母親人盡皆喪於蒙古人之手,而自己竟與一個蒙古人牽連不斷,此刻還被其壓在身下……宋芷不由自主握緊了拳,偏過頭不肯看孟桓。
孟桓只當他是提及了傷心事,故而情緒低落,摸了摸他的鬢髮與臉側,輕聲安慰:“逝者已矣,子蘭,人總是要向前看。”
可人不能忘本,宋芷想。
作者有話要說:
註:“故畫竹”句,語出蘇軾《文與可畫篔簹谷偃竹記》。
糖里得來點玻璃渣才好吃,怕你們被齁著了。
第51章 木瓜七
見宋芷仍舊情緒不高,孟桓將人拉起來,輕聲道:“怪我,不該提這些的。”
宋芷抬眸看他,一邊自厭著,一邊貪戀著,為自己、為孟桓辯解,心說:“怎麼能怪他呢?丁家洲之戰時,孟桓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罷了……伐宋的主帥,是伯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