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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澤攤開手:“季首輔多慮了,我對於此事的驚訝與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季函審視地目光緊緊盯著他,“是嗎?晚宴後我派人去查了那舞姬的來歷,卻發現在她離開清露殿後就不見了蹤跡,禁軍又在藏書閣搜查到了有人打鬥留下的痕跡,你覺得這兩件事有沒有聯繫?”
第60章 禍端
謝臨澤的面色紋絲不動, “我又從何得知?你有來詢問我的時間,不如去派北鎮府司追查?”
“北鎮府司已經在搜查。”季函道,“對於這隻伸進皇宮中的幕後黑手, 你難道就沒有別的看法?”
謝臨澤胳膊支在榻邊案几上, 單手撐著頭,想了想許延這會兒在哪裡, 沒個頭緒,便隨口道:“能夠輕易地在清露殿插進人手, 他們背後的一定是個龐大的勢力, 且對京城和皇宮極為熟悉, 在忌辰晚宴這樣的場合發難,看來是蓄謀已久。”
季函略一沉吟:“你的意思這個幕後黑手是朝廷中人?”
“我只知道對你發難的人,定是季家的敵人, 季家的敵人有哪些,你還不清楚嗎?”謝臨澤似笑非笑,“首輔大人,夜深了, 明早還要上朝,請回吧。”
季函掃了一眼漆黑的窗外,挪步向後走去, 接著腳下一停,朝他定晴看去,靜了片刻忽然出聲問:“你的嘴巴怎麼回事?”
謝臨澤的睫毛微微一顫,旋即笑起來:“上火而已, 季首輔日理萬機,還要留神我這些區區微恙?”
季函冷哼一聲,不再看他,離開了太玄殿。
剩下的謝臨澤坐在榻邊等了半晌,也不見許延回來,睡意上來便不再等他,剪滅燭火,蓋上棉被,躺下睡著了。
寢殿中恢復了靜謐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窗閣無聲無息地打開,許延落了進來,來到床榻邊,借著朦朦朧朧的月光注視了男人一會兒。
他從衣襟里掏出一樣事物,慢慢地俯下身,柔和的月色照亮了他手中的鵝蛋大小的珍珠,穿進了紅繩中,散發著皎潔的光澤,那是他一開始從太玄殿裡盜出的明珠。
許延的動作輕緩,沒有吵醒沉睡中的謝臨澤,將那顆珍珠系在他的脖頸上,抬起手指摩挲著對方嘴唇上的傷口。
他在男人靜靜待了片刻,才起身打開窗子離開。
烏雲在天際游離,半掩月色,長長的街道上門戶緊閉,漆黑一片,迴蕩著女子急促的腳步聲。
許延伏在高高的房檐上向下望去,急步而行的女子低著頭,裹著厚重的外袍,裡面是件輕薄的舞裙,細紗拖曳在地。
而在舞姬身後的不遠處,一隊錦衣衛貼在陰影里,落步無聲地跟在她後方。
許延看了一眼,飛快地調頭向另一條街道趕去,飛身掠過正門,烏黑的牌匾上刻著穆府兩個字。
他翻進後門,和夜間巡邏的穆府小廝來了個面對面。
對方來不及驚叫出聲,便被許延一記手刀打暈,他把人拖進糙叢里,扒下小廝的衣服換上,剛系上腰封,木門便傳來一道敲門聲。
他躬著身子去開門,讓舞姬進來,潛伏在街角的錦衣衛們見此一幕沒有再跟上來。
木門關上,舞姬便緊張地對他道:“怎麼樣?我沒讓計劃出錯漏吧?”
“你做的很好,穆家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許延道,“我帶你回黑集,去找阿岸和胖廚子,你們這段時間就待在那裡。”
到了第二天一早,季函果然在朝堂上問罪於穆河私放刺客入宮一事,兩方爭執不休,吵得謝臨澤耳朵嗡嗡作響。
等下朝回殿,他直覺此事和許延有關,卻找不到對方的人影。
晌午用膳時,季函不知為何來此與他一同用飯,兩人各坐一邊,都不說話。
謝臨澤以酒下菜,想著心思,領口的衣襟下掩著一顆渾圓的珍珠,他一想到是許延半夜偷偷摸摸地跑來給他戴上,便忍不住發笑。
對面的季函稍稍停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謝臨澤按捺下揚起的嘴角。
季函夾了幾根菜塞進嘴裡,一抬眼見對方又在兀自的樂不可支。
他皺眉問:“你心情挺好?”
謝臨澤不笑了,讓他吃完飯走人。
轉眼又到了傍晚時分,長街燈火闌珊,頭頂張接著五顏六色的花燈,人群熙熙攘攘的穿梭其中,滿是歡聲笑語。
座落在其中的越羅院,無疑是最為繁華熱鬧,飛閣流丹前所停車馬盡出自達官顯貴的府邸,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氈毯,樓上鏤雕圍欄間垂下織花綺羅,樓下最前方搭建了一座花台,勾欄女子身著華緞,翩然而舞,台下圍著一圈看客。
二樓上置有桌椅,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表演,許延身邊坐著一夥錦衣衛的同僚,桌上擺滿了酒壺,幾人喝得東倒西歪,醉醺醺地和面前叫來的勾欄女子談笑。
許延只端著半杯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注意力全放在樓下的門口處,直到肩膀上忽然搭上一條手臂,南鎮府司指揮使徐甄飛湊近道:“來,喝酒!最近閒暇無事可做,整天待著府里發霉,還是許兄弟夠闊氣,請咱們哥幾個來這塊銷魂窩!”
此話一出,一圈幾個同僚連連稱是,一齊朝他敬酒。
“這越羅院果然如傳言所說金碧輝煌,在這裡一夜可是要我十年的俸祿,放在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這次多虧了許兄,讓小弟開了眼界!”
“正是正是!”一個大鬍子暢懷大笑,捏了一把懷裡勾欄女子的纖腰,附耳不知說了些什麼,引得那女子咯咯地笑起來。
許延淡淡一笑,將酒水一飲而盡,“小弟初來乍到,能進南鎮府司還要仰仗諸位兄弟,做這些是應該的,今日良辰美景定要玩個痛快。”
徐甄飛道:“許兄弟放心,咱們南鎮府司乃是一家人,不過大家都美人在側,怎麼,你對這些女子都看不上眼?要不要我給你再叫一個來?”
“不必了。”許延道。
徐甄飛不依不饒還要再說,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喧譁,原來是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男子,正抓著一個紫裳女子的頭髮將她往樓上拖,女子哭喊著掙扎,一邊鴇母咚咚咚地上了樓梯,滿頭大汗地勸說著。
徐甄飛啐了一聲:“怎麼在這碰著這傢伙了,晦氣。”
許延看著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麼,捏著酒杯的手背浮現出一條青筋。
旁邊有同僚見他不對勁,連忙道:“你可千萬別上去,這事常常發生,那可是穆家的人,穆河的小弟穆炆,得罪了他們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許延收斂了情緒,點了點頭,“我明白。”
另一個同僚憤怒地道:“這狗雜碎,欺壓民女,殘殺百姓,簡直無惡不作,到了勾欄所來還整出這檔子事。”
穆炆站在樓梯口,拖著那紫裳女子半晌沒有拉扯上來,怒不可遏地鬆開手,狠狠一腳踢在她的胸膛上,當即一腳把她踹下了樓梯!
鴇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張口尖叫起來。